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知意蹲下身，指尖抹过鞋帮上的灰白泥点。她捻了捻，颗粒粗糙，不是防水漆，也不是新建筑用的材料。
“这地方不对。”她低声说。
顾骁没回头，手已经按在腰侧，目光锁住前方火光映出的人影。那人身形挺直，站在燃烧的门框里，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他们慢慢靠近。热浪扑面而来，空气干涩得让人喉咙发紧。火焰在资料室内部翻滚，纸张卷曲着飞起又落下，像是被烧焦的蝴蝶。
周世坤就站在门口，西装笔挺，银发一丝不乱。他看着两人从暗处走来，嘴角动了一下。
“你们以为带走账本就能赢？”他说。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像是在问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沈知意停下脚步，离他还有五步远。她没说话，而是从内袋里取出那张照片残角。胶布贴过的地方有些发皱，但字迹还在。她举起来，正面对着他。
“2003年孤儿院火灾，官方名单上死了四十七人。”她说，“你每个月十五号打款，收款账户有十二个，全是当年登记死亡的人。”
周世坤眼神没变，手指轻轻抚过腕表边缘。
“你说他们是死人？还是你的实验品？”
他笑了下，“证据呢？”
“转账记录在硬盘里，开户银行是你控股的离岸公司。”她往前半步，“你敢说这些账户和你没关系？”
周世坤终于动了下，后退半步，肩膀撞到门框。火星落在袖口，他拍了一下，动作不大，但手有点抖。
顾骁一直盯着他身后。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开始往下压。角落里有动静，一个人影贴着墙根移动，手里握着东西。
他没出声，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
沈知意继续说：“你烧了资料室，可没烧干净。监控备份、纸质档案、员工签到表——这些东西不会自己消失。”
“小姑娘。”周世坤开口，“你以为我看重的是这些纸？”
“我看重的是结果。”
他又笑了一下，“你们现在站的地方，十年前就是火场。那时候没人查，也没人问。今天也一样。”
话音刚落，那道人影猛地冲出。
顾骁早有准备，侧身横挡，一脚踹在对方膝盖外侧。那人摔在地上，手里的金属棍砸向地面，发出一声脆响。他翻身想爬起，顾骁已经踩住他手腕，反手拧到背后。
“别动。”
那人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火光中，书架开始倾斜。木头被烧透，支撑不住重量，发出吱呀声。
沈知意没看那边，眼睛一直盯着周世坤。
“你收养孩子，不是为了慈善。”她说，“是为了控制。他们从小接受训练，长大后变成你的工具。陈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觉得你在揭露真相？”周世坤声音冷下来，“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我知道。”她说，“这里是旧城区地下三层，二十年前的行政中心废墟改建的。墙面刷了防水漆，但底子是老结构。你用了防火涂料，但楼梯转角的承重柱，还是原来的水泥标号。”
她顿了下，“这种标号，全市只有三个项目用过。其中一个，就是你当年捐建的孤儿院。”
周世坤脸色变了。
不是慌，是那种被人撕开一层皮的表情。
他张嘴想说什么，沈知意却先一步抬手，把照片收了回去。
“我已经录下了。”她说。
他愣住。
“你说的每一句，都在。”
顾骁这时松开脚，把地上那人往燃烧的房间方向拖了半米。火焰更近了，热气让皮肤发烫。
“走。”他对沈知意说。
她没动，“等一下。”
她看向周世坤，“你怕的不是我们找到证据。你怕的是有人记住那些名字。”
“陈野记得。他妹妹也记得。”
“所以你杀了他一次不够，还要再杀一次。”
周世坤站在原地，没否认，也没承认。
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影子拉得很长。
顾骁转身走向右侧墙体，那里有一块砖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抬起消防斧，用力劈下。
第一下，砖裂。
第二下，石屑飞溅。
第三下，墙塌了一角，露出后面的铁门轮廓。
他伸手去推，门纹丝不动。
“锁着。”
沈知意快步走过去，从背包夹层抽出一根细铁丝。她蹲下身，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里面咔哒响了一声。
门开了。
一股冷风从通道深处吹出来，带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进去。”顾骁说。
她点头，正要迈步，身后突然传来撞击声。
回头一看，刚才被制服的保镖挣脱了束缚，正扑向沈知意。顾骁立刻转身，一脚踢在他胸口。那人撞上书架，整个架子晃了晃，轰然倒下。
木板砸地，火苗窜起更高，瞬间吞没了那个身影。
浓烟滚滚，视线模糊。
沈知意被顾骁拉着往后退，直到背靠新打开的铁门。
“你还留着这些账本，不是为了销毁。”她对着火光中的周世坤说，“是为了引我们进来。”
“你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可你忘了。”
“火能烧掉纸，烧不掉记忆。”
周世坤站在原地，西装一角已经烧焦，但他没动。
“你们走不出去。”他说。
“这条密道，通向哪里，你们根本不知道。”
沈知意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通道。
顾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火焰中，周世坤还站着，像是没打算逃。
他抬手关上铁门，咔的一声锁死。
通道里一片黑，只有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
他们顺着墙往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管道里回响。
走了不到二十米，沈知意忽然停下。
“怎么了？”顾骁问。
她没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刚才沾上的腻子粉不见了。
但她记得，走过的地方，地面是水泥的，不该蹭掉。
她抬头看四周。
墙壁光滑，像是重新刷过。
可刚才那一段，明明是裸露的砖墙。
她伸手摸了下墙面。
凉的。
但不是水泥该有的温度。
顾骁察觉到她的动作，也伸手碰了下。
“不对劲。”他说。
“这不是水泥。”
“是树脂。”
他们同时看向前面的光。
那光太均匀了，不像灯泡，也不像手电。
更像是……反射出来的。
沈知意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落地的声音，比之前清脆。
她又走一步。
声音变了。
像是从两个方向同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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