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巷子深处的铁门被推开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路灯下的那张脸上。和陈野一模一样的五官，连眉心那道浅疤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她手指收紧，掌心压着口袋里的照片，纸角边缘有些毛糙，是之前用胶布补过的痕迹。
顾骁往前半步，挡在她身前，右手已经滑到后腰，握住枪柄。他没有拔枪，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人手里的工具箱。箱子外壳有磨损，边角贴着褪色的维修标签，写着“城南七号站”。
那人也没动。雨水顺着雨衣帽檐往下淌，在脚边积出一圈水痕。
“阿杰。”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年轻，“我等你们十分钟了。”
沈知意皱眉。这个名字没听过。
顾骁侧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你是陈野留的接头人？”
“我是他教出来的。”那人把工具箱放在地上，摘掉雨帽，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二十出头，头发乱糟糟的，嘴里还嚼着什么，吹出一个透明泡泡，随即“啪”地破了。“黑客阿杰，专修死人留下的烂摊子。”
他说完拉开工具箱，里面不是工具，是一台改装过的笔记本，外接三个信号增强器，屏幕亮起时映出几行滚动代码。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箱子底部连着一条光纤线，另一头埋进墙缝里，通向地下。
“走吧。”阿杰头也不抬，“再站下去，你们会被头顶那玩意儿照成烤鱼。”
顾骁抬头。夜空中传来低频震动，越来越近。
他们跟着阿杰从塌了一半的屋顶钻进去，顺着锈迹斑斑的铁梯往下。楼梯尽头是一间地下室，墙面刷过防水涂料，角落堆着旧电缆和报废主机。正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除了电脑，还有两瓶未开封的能量饮料。
“你提前准备的？”沈知意问。
“陈野半年前就让我布了这条线。”阿杰坐下，把泡泡糖粘在桌底，“他说要是哪天他自己‘死’第二次，就让你们来找我。”
沈知意没接话。她走到桌边，拉开背包，取出U盘。黑色外壳，接口处有些氧化发白。
阿杰瞥了一眼，“Ω级加密？这玩意儿能锁住国安局三个月。”他插上外接硬盘，敲了几下键盘，“不过嘛……再硬的壳，也怕软刀子。”
屏幕闪了闪，跳出登录界面。
进度条刚走到百分之十，突然卡住。
“不对。”阿杰眉头一跳，“这层防火墙……带军用协议特征。”
顾骁走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一串代码缩写，“T7-3型数据校验。”他声音沉下来，“我退伍前最后一次任务，缴获的境外系统就是这个架构。”
“有人拿你们部队的技术反向造了防护墙。”阿杰吹了声口哨，“还挺会抄作业。”
沈知意看着不断刷新的验证窗口，“能绕过去吗？”
“能，但得换路子。”阿杰切换终端，打开一个伪装成天气预报的后台程序，“我用边境走私船的信号跳转，假装是渔船上报航况，骗它放行。”
屏幕上的进度条重新动了起来。
等到百分之六十，页面突然弹出数百个同名文件夹，标题全是“医疗档案”“财务流水”“员工体检表”。
“干扰项。”沈知意快速扫视，“创建时间都在五年内，太整齐了。”
“真实数据一定藏在里面。”
“不。”她指着其中一个文件，“那个PDF，标注2003年原始备案，修改权限是K.Y.-Admin。”
阿杰点开。
文档加载缓慢，页面一点点浮现文字。
“周世坤……捐建孤儿院。”沈知意念出第一行字，手指停在触控板上，“新闻里说他是2004年才开始做慈善项目。”
“时间对不上。”
“不止。”她放大一段小字，“这里写着‘首批实验体招募完成，年龄六至八岁’。”
房间安静下来。
阿杰的手指顿住。
顾骁盯着屏幕，呼吸节奏变了。
“继续看。”他说。
文档翻页，出现一份基因检测汇总表，编号从03-1到03-12，每人后面跟着一长串医学术语。最后一栏写着：“神经反应达标，建议转入实战适应训练。”
“这不是孤儿院。”沈知意声音很平，“是人体实验场。”
阿杰猛地靠向椅背，“我去，他们真敢干。”他快速复制文件路径，准备下载，“得把这东西弄出去。”
“别全传。”顾骁突然出声。
他凑近屏幕，调出数据流向日志。一条隐藏记录一闪而过——访问请求被重定向至IP地址：192.168.9.7。
“这个地址不在公网。”
“是内网基站。”阿杰脸色变了，“而且定位显示……在综艺拍摄基地地下？”
“不可能。”沈知意立刻反驳，“那个场地去年才建，地基打到第三层就停工了，没人能往下挖。”
“但他们挖了。”顾骁抓起战术笔，直接戳向屏幕，笔尖刺穿显示器，卡在IP地址那一行。“图纸上没标，不代表不存在。信号源深度超过十五米，下面是老城区的废弃排水系统。”
阿杰愣住，“你拿笔戳坏我设备？”
“切断缓存。”顾骁收回手，“现在本地不留痕迹。”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不是路过。
是悬停。
三人同时抬头。
灯光灭了。
阿杰迅速拔掉主机电源，只留便携硬盘继续同步。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行小字：“实验体03-7，代号‘影’，已完成基础指令响应测试。”
“同步还剩百分之十五。”阿杰压低声音，“断线就得重来。”
顾骁蹲到窗边，掀开一点百叶窗。
三百米外，一架黑色直升机停在空中，探照灯扫过周边屋顶，光束边缘擦过他们所在的废墟。
“没挂标识。”他说，“也不是警方用的型号。”
“他们在找我们。”沈知意站在桌旁，一手按着硬盘，另一只手摸了摸腕上的菩提子。一颗颗拨过去，数到第七颗时停下。
阿杰盯着倒计时，额头冒汗。
“百分之十二……十一……”
探照灯转了个方向，朝这边移来。
顾骁把枪装上消音器，靠在墙边，“三分钟后断电撤离。”
“再等等。”阿杰咬牙，“只剩十秒。”
屏幕上的数字跳动。
九。
八。
外面的光扫到了铁门。
七。
六。
阿杰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
五。
四。
突然，硬盘指示灯由红转绿。
“好了！”
他拔下设备塞进防水袋。
顾骁立即起身，“走后门，贴墙移动。”
沈知意将硬盘放进内衣夹层，扣好外套。她最后看了眼被战术笔戳穿的屏幕，那行IP地址还卡在裂缝里。
他们关掉所有设备，从墙体裂缝钻出，弯腰穿过杂草丛生的空地。
直升机的光扫过他们刚才所在的屋顶，停留三秒，然后缓缓移开。
一行人沿着排水沟前行，踩在湿滑的水泥壁上。
走了不到五十米，沈知意忽然停下。
“怎么了？”顾骁回头。
她没回答，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鞋。
左脚鞋帮外侧，沾着一小块灰白色泥状物。
她伸手抹了一下，指尖传来细微颗粒感。
这不是普通的泥。
是墙皮脱落后的腻子粉。
可刚才那间地下室，墙面明明刷的是防水漆。
这种老式腻子，只有在二十年前的老建筑里才会用。
她抬头看向四周。
这片区域，不该有这种材料。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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