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滴在台阶上发出闷响。
沈知意和顾骁刚进停尸房的门，冷气就扑了过来。法医站在不锈钢台前，手里拿着记录板，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白布盖着那具身体，轮廓清晰。顾骁站在门口没动，目光扫过四周的窗户和通风口。他走过去把门关紧，顺手检查了锁扣。
法医伸手掀开白布。
陈野的脸露了出来，脸色发青，嘴唇泛白。他的右手握得很紧，指节僵硬，像是死前用力抓着什么东西。
沈知意上前一步。
顾骁突然抬手，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小。他声音压得很低，“别靠太近。”
她看着他，没有挣扎，也没有退。
“他是为你死的第二次，也是为我留话。”她说完，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挣脱开来。
她蹲下身，伸手去碰陈野的手。指尖触到皮肤时，凉得像铁。她慢慢掰开他的手指，一张照片被夹在掌心，已经被汗水和血浸湿了一角。
照片上是她自己。博士毕业那天拍的，穿着黑色学位服，站在礼堂台阶上，风吹起了头发。那时候她还不认识陈野，也不认识顾骁。
她翻过照片。背面有字，墨迹被血晕开，只能看清几行：
“告诉知意，我妹妹在……”
后面的字没了。纸角像是被什么划过，裂了一道口子。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后小心地把照片折好，塞进内衣口袋。动作很稳，没有抖。
顾骁走到台边，伸手探了探陈野的颈侧。尸体已经僵硬，但关节还有些松动。他皱眉，“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有人动过他。”
沈知意站起身，“谁动不重要。他留下这张照片，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
“也可能是个陷阱。”顾骁说，“照片可能被动过手脚，比如涂毒，或者装微型装置。”
“我知道。”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沾了点血，已经干了，“但我必须看。”
顾骁没再说话。他走到墙边，看了眼供氧管道的阀门。金属管表面有新擦过的痕迹，像是有人拧过又重新拧紧。他伸手摸了下接口，发现螺丝有点松。
“不对。”他转身，“快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爆炸声从头顶传来。
不是远处，是就在这个房间。供氧管炸开，冲击波直接掀翻了金属推车。玻璃柜全部碎裂，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顾骁在响声起来前半秒就把人拽倒，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用后背挡住飞溅的碎块。他们滚到墙角，撞翻了一个器械架。
沈知意在翻滚中一只手始终按在胸口，护着那张照片。她抬头时，脸上划了一道血痕，是被玻璃擦过的。
外面没有枪声，也没有脚步。
只有雨还在下。
顾骁撑起身子，迅速扫视一圈。停尸房的灯灭了，应急灯亮起红光。供氧设备烧了起来，火苗沿着管道往上爬。
“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低声说，“是冲证据。”
沈知意坐起来，拉开衣领检查照片。一角被碎片割裂，但主要信息还在。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小卷防水胶布，撕下一小段，把破损的地方贴好。
顾骁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按在她脸上的伤口上。
“没事。”她说，“不深。”
他没松手，等血止住了才收回来。两人站起来，往门口走。推开门时，外面空无一人。走廊的灯闪了几下，像是电路出了问题。
他们一路走到出口，没人拦，也没人追。
外面是条窄巷，两边是废弃的配电箱和垃圾堆。雨下得更大了，地面全是积水。
沈知意站在屋檐下，抬头看天。雨水顺着她的发尾流下来，滴在肩上。
“他说‘我妹妹’，不是‘救她’。”她声音很平，“他在告诉我，她还活着，在等。”
顾骁站在她旁边，看着巷口的方向。
“下一步不能回基地。”他说。
“我知道。”她点头，“U盘需要生物密钥，林砚说过Ω级加密必须匹配原主指纹或虹膜。陈野死了，系统可能已经失效，但我们得试。”
“还有一个问题。”顾骁说，“这张照片，是不是唯一的线索？”
“不一定。”她摸了下口袋里的照片，“但他选择用这种方式留信，说明他不信任任何电子通道。他怕被截获，怕被篡改。”
“所以他用了最老的办法。”
“对。纸和血。”
顾骁看了她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找能读取U盘的人，同时验证这条线索。”
“城南有个点。”顾骁说，“陈野提过一次，在旧纺织厂后面，有个地下维修站，是他以前交接情报的地方。没登记，没人管。”
“现在去？”
“现在去。”
他们冒雨走进巷子。积水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带起水花。沈知意走在前面，手一直按在胸口。顾骁落后半步，眼睛不停扫视周围。
路过一个路灯时，光闪了一下。
她脚步没停。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野明明已经死了。警方通报、遗物清单、葬礼记录，全都齐了。可刚才那个人，不仅活生生出现在仓库，连中弹的位置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也不是复活。
是有人把他重新推了出来。
推到他们面前，让他再一次死在他们眼前。
雨越下越大。
他们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更窄的小路。路边的店铺都关了，招牌歪斜，墙上贴着剥落的广告。
前方五十米处，有个半塌的铁门，上面挂着生锈的锁。
顾骁走上前，用刀撬开锁链。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响声。里面是一片荒地，角落里有一间矮房，屋顶塌了一半。
他们正要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地。
两人立刻停下。
顾骁回头。
巷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影。
穿黑色雨衣，低着头，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
那人没动，也没有靠近。
只是站在那里。
沈知意缓缓转过身，手伸进口袋，握住那张照片。
顾骁挡在她前面，右手已经摸到了腰后的枪。
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声音密集。
那人抬起手，慢慢摘下雨帽。
露出一张和陈野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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