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铁门上方照进来，落在顾骁的作战靴上。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左肋的伤口被绷带缠紧，血没再往外渗，但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东西在骨头缝里刮。
沈知意把空水瓶收进包里，手机还在震动。她看了一眼，是警方内部群组发来的消息：**“人已控制，审讯开始。”**
她抬头对顾骁说：“他们抓了人，现在要听他怎么说。”
顾骁嗯了一声，没多问。他知道，这一轮才刚开始。
两人走出车库，外面已经拉起警戒线。警察正在登记车辆信息，记者被拦在百米外，举着长焦镜头往里拍。沈知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沾了灰，但她没停下擦。
回到临时指挥点，一间临时腾出的办公室，墙上贴着几份流程图和时间线。技术人员正在回放昨夜的直播数据流。
“那段录音我们反复听了七遍。”一名警官指着屏幕，“他说‘上面还有人’的时候，声调没有波动，不是演的。”
沈知意站在桌前，手指轻轻拨动腕上的菩提子。她接过平板，调出微表情分析界面。画面定格在军方高层说话的瞬间——喉结上下滑动两次，右眼皮跳了一下。
“他在说实话。”她说，“但他怕。”
“怕什么？”
“怕说出来，活不到明天。”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有人端来两杯热茶，放在桌上。顾骁没碰，只盯着墙上的地图看。西北方向，一个红点标记着废弃雷达站的位置。
“那里五年内有十二次通讯记录。”沈知意把文件推过去，“代号‘苍鹰计划’，每次都是深夜接入，信号源来自境外中转站。”
警官皱眉：“这种级别的通信，不该走民用通道。”
“所以是绕开监管。”她说，“他们用气象卫星的备用频段做掩护，每次传输不超过三分钟，刚好够发一段加密指令。”
顾骁开口：“我要去现场。”
“你没有权限。”
“我不需要权限。”他看向沈知意，“她有证据链，我有路线。”
沈知意点头：“我们可以直播全程，所有数据实时上传。如果我们在半路失联，内容会自动分发到二十个节点。”
警官犹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公开，就再也不能回头。
“你们想好了？”他问。
“想好了。”沈知意说，“这不是选择题。”
直升机在半小时后起飞。螺旋桨的声音盖过了一切。顾骁坐在副驾位置，耳机连着战术频道。他手动切换到军用卫星信道，校准坐标。
沈知意打开设备，调试直播信号。她没化妆，也没换衣服，只是把耳环摘下来放进小盒子里。
飞行途中，导航突然黑屏。驾驶员尝试重启系统，失败。
“信号被干扰。”顾骁低声说。
“能修好吗？”
“不能。”他解开安全带，“但我记得路。”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质地图，摊开放在膝盖上。笔尖划过几处地形转折点，最后停在一个山谷入口。
“从这里下去，误差不超过五百米。”
驾驶员看了眼高度表：“还有四十分钟燃油。”
“够了。”
沈知意已经开始录制。画面里只有她的脸，背景是晃动的机舱壁。
“我们现在正前往西北某废弃基地。”她说，“那里藏着二十年来的账本。不是一笔钱，也不是一单交易，而是一整套规则——怎么让毒变成合法货物，怎么让死人闭嘴，怎么让枪口转向不该打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没变：“等我们落地，我会把看到的一切放出来。不剪辑，不延迟，全部原样呈现。”
弹幕开始滚动。
【真的假的？】
【刚看完热搜，是不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
【别出事，一定要回来。】
顾骁没看屏幕。他闭着眼，手搭在枪套上。风吹进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
直升机最终降落在山谷边缘。地面干燥，裂开许多细纹。远处有一堵矮墙，围着几栋低矮建筑。铁门歪斜，锁已锈断。
两人步行进入。主楼三层，窗户碎了大半。墙上残留着电路走向图，角落堆着报废的服务器机箱。
“这里曾经是二级监控站。”顾骁说，“后来裁撤了，设备没全拆。”
沈知意径直走向地下室入口。门是电子锁，面板黑着。
“断电了。”
“我能接通。”他蹲下，撬开配电箱外壳，露出几根裸露的电线，“给我三十秒。”
她站在旁边，继续直播。“我们现在在基地内部。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让人不舒服。如果你准备好了，就留下。如果不想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有人退。
顾骁完成短接，主控室灯亮了一排。他走进去，检查主机状态。硬盘还在运转，但防火墙设了双层验证。
“需要密钥。”
“林砚给过我一段解码程序。”她插上U盘，输入指令。进度条缓慢推进，卡在百分之六十七处停下。
“被反制了。”她说。
“试试物理清除。”
她拔掉电源，重新启动，跳过引导系统直接读取原始分区。这一次，进度条走到尽头。
文件夹弹出来，命名很简单：**账本_归档**。
点击打开，第一份文档是资金流转表。日期从二十年前开始，每一笔都标注了用途代码。其中一行写着：“NX-7型匕首运输，费用抵扣烈士抚恤金”。
第二份是通讯日志。通话时间、时长、信号源位置全部记录在案。最频繁的接收方，IP指向陆震川名下的药材公司总部。
第三份是人员替换名单。名字被打码，但职位清晰可见——边境检查站负责人、缉毒大队副队长、法院执行庭法官。
沈知意把屏幕转向镜头。
“这些不是猜测。”她说，“这是他们自己写的记录。”
弹幕瞬间爆炸。
【我认识那个法官！去年我家拆迁案就是他判的！】
【原来我爸的抚恤金少了是因为这个？】
【转发疯了，朋友圈全是截图。】
她继续翻页。越来越多的内容被导出：武器流向图、巡逻空窗期安排表、媒体公关报价单……
顾骁站在门口守着。他听见外面有风刮过走廊的声音，也听见自己心跳。
“准备投送。”她说。
“怎么发？”
“混进日常流量。”她设置好脚本，“每三分钟发布一条短视频，内容伪装成天气预报、公益广告、财经快讯。平台不会察觉异常。”
第一段视频发出，标题是《今日空气质量播报》，画面却是账本扫描件。
第二段是《家庭理财小贴士》，附带一张洗钱路径图。
第三段是《致敬边防战士》，背景音乐响起时，浮现的是牺牲士兵名单与被挪用的补助金额对比。
全球多个平台同时出现相同内容。起初被删除，但很快又冒出来。网友开始自发翻译、重组、传播。
热搜前十，七个与之相关。
血债血偿成为统一话题。
有人建了共享文档，逐条核对信息；有人做成时间轴视频，在海外平台播放量破亿；还有退休警察留言：“我一直怀疑有问题，可没人听。”
沈知意关掉部分窗口，留下一个监控页面。数据显示，已有超过八十万次转发，两千多个账号参与接力。
她喝了口水，嗓子有点干。
“还不够。”她说。
“已经够了。”顾骁说，“他们会动手。”
“那就让他们来。”她看着他，“我们不怕。”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她椅背后，不动。
外面天色渐暗。基地没有照明系统，主控室靠应急灯维持亮度。屏幕上蓝光映在两人脸上。
突然，顾骁耳朵里的通讯器响了一下。是加密频率，只有他知道的频道。
他听完，眉头皱起。
“谁？”
“老部队的联络码。”他说，“警告我们立刻撤离。命令来自更高层。”
“你回什么？”
“我没回。”
她点头，继续盯着屏幕。
弹幕里有人发了一张新图：一份会议纪要扫描件，日期是五年前，参会人包括周世坤和两名军装男子。备注栏写着：“关于第三卷地点移交事宜达成一致。”
她放大图片，看清了其中一人肩章编号。
“找到了。”她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把图截下来，加入下一轮投放清单。
倒数第二个视频准备就绪，主题是《如何识别虚假新闻》，实际内容是高层签字原件比对。
最后一个，她选了空白画面，只写一行字：
**“你们藏了二十年的东西，今天我们一件件拿回来。”**
点击发送。
整个网络开始震动。
国内平台大规模下架相关内容，但境外镜像站点迅速补上。一些学校老师甚至把片段放进公开课PPT里讲解信息战。
警方临时指挥部来电，说已经有十多名关联人员被控制，多地展开突击搜查。
沈知意终于松开菩提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顾骁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漆黑的山谷。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很稳。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能。”
“那我们继续。”
她打开新的文件夹，标题是：**最终地图_未启用**。
双击打开，需要生物识别。
她看向顾骁。
他走过来，把手按在传感器上。
屏幕闪了一下，提示：**权限不足**。
她皱眉。这不对。他的级别应该足够。
顾骁也察觉到了。他仔细看那个提示框，发现刷新频率和其他系统不一样。
“这不是真系统。”他说，“是诱饵。”
她立即断开连接，拔出U盘。
可就在那一秒，主控室的灯全部熄灭。
不是停电。
是有人远程切断了电源总闸。
黑暗中，只有她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弹幕刚刚跳出：
【快跑！！！有人定位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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