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军区大院外两百米的拐角处，沈知意解开安全带，从包里取出一张工作证。她低头看了看照片，又翻到背面确认编号。顾骁没说话，只把车钥匙拔下来放进战术裤口袋。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十二分，正是交接班的空档。
沈知意推门下车，风把她的衣角掀起一角。她顺手将长发别到耳后，星月菩提在手腕上轻轻晃了一下。她走进侧门岗亭，出示证件，声音平稳：“心理评估组，例行筛查。”
保安扫了眼系统，点头放行。
顾骁绕到后方围墙，贴着排水管攀上二楼平台。通风口的螺丝已经松动，是他昨晚动的手脚。他钻进去，匍匐前进，耳机里传来沈知意的脚步声和走廊监控的切换节奏。
三楼东侧，办公室门打开。
军方高层坐在桌前，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反着光。他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冷淡。“你们不是上周才做过一轮？”
“补录遗漏人员。”沈知意站在门口，语气不卑不亢，“您属于S级权限，流程不能跳过。”
男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起身走向保险柜。他输入密码时背对着她，动作很快。但她看清了顺序——六位数字，中间有短暂停顿。
就在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整栋楼灯光闪了一下。
断电了零点八秒。
保险柜锁芯弹开一条缝。
沈知意没动，等他转身回来，才说：“请坐，我们开始吧。”
男人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面。她拿出平板，调出标准测试题。“第一个问题：当命令与良知冲突时，您会怎么做？”
“服从是军人的第一职责。”他回答得很快。
“那如果这道命令伤害的是普通百姓呢？”
“我没有接到过这种命令。”他说完，嘴角微抬，“你们这些搞心理的，总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
沈知意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听说您三年前负责过装备回收？NX-7型匕首的注销记录，是不是您签的字？”
男人眼神变了半秒。
她立刻捕捉到了。
“我不记得具体哪一把。”他说，“系统都有存档。”
“可系统里少了三把。”她看着他，“其中一把，出现在坤元集团的宴会上。您当时也在场。”
“谁告诉你的？”
“证据链自己会说话。”她切换画面，播放了一段视频。
画面是烈士陵园授勋仪式，国旗升起，礼兵敬礼。背景音却是另一段录音：“只要没人记得那些死人，规矩就是我们的。”
男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出一声响。“谁允许你放这个！”
“您觉得，”她盯着他，“他们该被记住吗？”
“我……”他喉咙动了动，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执行命令。”
“但你不后悔运过那批货？”她问。
“我不后悔。”他抬起头，眼里有股狠劲，“上面要结果，下面就得有人做事。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毒？我知道。可我不做，别人也会做。”
她说：“所以你就用国家配的刀，去帮毒枭开路？”
他没再说话，但呼吸乱了。
直播信号已经切进加密频道，一百名媒体人同步接收。视频开始分段上传，每三十秒推送一段到不同节点。
沈知意关掉设备，站起身。“您的回答已经够了。”
男人突然冲上来想抢平板。她往后退一步，顾骁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我看到了，准备撤离。”
她没动，反而打开公放，让最后一句录音重复播放：“……只要没人记得那些死人，规矩就是我们的。”
男人脸色发青。
她收起设备，走出办公室。
楼下警报还没响，巡逻队还在外围。
顾骁从消防通道下来，在拐角接应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出口，步伐稳定。
但他们刚走到地下车库入口，广播响了。
“发现非法入侵者，封锁所有出入口，启动一级预案。”
沈知意停下脚步。
顾骁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你走应急通道，我去拖住他。”
“不行。”
“这是最快的路。”他把手套递给她，“带上这个，防滑。”
她接过手套，没有松手。“你答应我，只拖住，不硬拼。”
他点头，转身进了车库。
里面灯亮着，地面干净，几辆黑色越野车整齐排列。他贴墙前行，听到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军方高层带着四名守卫走出来，手里拿着枪。
“你还真敢来。”男人冷笑，“以为拍了几段录音就能定我的罪？”
顾骁没说话，慢慢往前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男人说，“因为我懂规则。我能把你定义成恐怖分子，当场击毙都不算违法。”
“那你开枪啊。”顾骁站在十米外，声音很平。
对方举枪瞄准。
他不动。
扳机扣下，枪没响。
顾骁快步上前，左手格开枪管，右手抓住对方手臂往下一压。咔的一声，枪管弯折断裂。
守卫冲上来，他一脚踢倒第一个，肘击第二个下巴，第三个刚举起电棍就被烟雾弹砸中眼睛。第四个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在地上铐住。
高层挣扎着想跑，顾骁追上去，在车尾处将他拦腰抱住摔在地上。他单膝压住对方背部，反拧双臂上铐。
过程中，他左肋旧伤裂开，血顺着小臂流下来，滴在对方肩章上。
男人喘着气，终于不再动。
顾骁低头看他，“你说执行命令。可谁给你的命令？用国家的刀，割人民的喉？”
对方闭上眼，没回答。
外面传来更多脚步声，是增援赶到了。
顾骁没松手，一直等到听见熟悉的对讲频率。他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但他没起身，也没放开押制动作。
沈知意从楼梯口下来，手里拿着手机。她走近，蹲下身，把刚才的直播片段再放了一遍。
“听清楚了吗？”她问。
男人睁开眼，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说出那句话，嘴唇抖了一下。
“我不是一个人。”他终于开口，“还有人在上面。你们查不到的。”
“我们会查。”她说，“一个一个，全都会查。”
她站起身，把手机交给顾骁。他检查了存储状态，确认视频完整保存。
警笛声由远及近。
沈知意看向车库出口，天光从上方照进来，落在水泥地上。
她回头看了眼被制服的男人，又看向顾骁。
他坐着靠在车轮旁，左手按着伤口，血还在渗。他抬头看她，点了下头。
她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从包里拿出绷带。
“先包一下。”她说。
他抬起手，让她缠。
布条一圈圈绕上去，压住血迹。
远处传来喊话声，是警方通报身份。
沈知意低头看着绷带打结，忽然说：“他刚才说的，上面的人……你觉得是谁？”
顾骁没马上回答。
他看着前方，视线落在那把折断的枪上。
“不管是谁。”他说，“只要他们还敢动手，我们就继续拆。”
她点点头，收好剩余绷带。
外面的警察已经进入车库，开始接手现场。
一名警官走过来登记情况，看到顾骁的制服编号，神情变得严肃。“你是特战部的？”
“曾经是。”他说。
“这次行动有备案吗？”
“没有。”
警官皱眉，“那你现在属于……”
“我知道。”顾骁打断他，“我不会走，等你们做完笔录。”
沈知意站在旁边，没说话。
她打开手机，查看直播分流的情况。已有三个匿名账号开始转发剪辑版，播放量迅速上升。
评论区炸了。
#军刀与财阀#再次登顶热搜。
有人扒出了历年装备回收记录，标红了那三把失踪的匕首流向。
还有人贴出一张老照片，是五年前一次内部会议，周世坤坐在后排，正和这位高层握手。
照片下方写着：他们早就认识。
沈知意把链接保存进证据包。
她蹲回顾骁身边，轻声说：“传出去了。”
他嗯了一声，目光仍盯着前方。
警官开始询问经过，她配合回答每一个问题。
当被问到为何擅自闯入时，她说：“我们在追一条线索。这把匕首指向了毒品运输的关键环节。如果不进来，证据就会被销毁。”
“你们没有申请许可。”
“申请了也不会批。”她说，“有些人，必须用非常手段才能撬开嘴。”
警官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被押走的高层。
那人走过时，回头看了一眼顾骁。
眼神里不再是傲慢，而是慌。
顾骁没回避。
他坐着没动，血顺着绷带边缘滴下来，落在地上一小片暗红。
沈知意伸手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他低头看她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些。
外面的警车越来越多，红蓝灯光交替闪烁。
一名女记者试图冲进车库，被安保拦下。她举着麦克风大喊：“请问那位穿黑色夹克的男士，你是主动举报的吗？你能说几句吗？”
没人回应。
顾骁闭了下眼，靠在车轮上休息。
沈知意掏出水瓶，喂他喝了一口。
他咽下去，低声说：“下次别跟这么近。”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扛。”她说。
他没再劝。
远处，一架无人机低空飞过，镜头对准了这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没躲。
手机震动，是一条新消息。
林砚发来的：【看到直播了。你们做得对。】
她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
顾骁慢慢站起身，腿有点僵。她扶了他一把。
他站稳后，松开她的手，走向带队的警官。
“我需要一份正式收据。”他说，“关于缴获的武器和通信记录。”
警官愣了下，“你是在提交证据？”
“是。”他说，“这不是私斗，是办案。”
沈知意走过来，站他身边。
两人并排站着，面对警方。
警官看了看记录本，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车库，最终点头：“好，我记下。”
他开始填写表格。
沈知意悄悄拨动腕上的菩提子，一圈，又一圈。
顾骁站着没动，目光落在那扇通往地面的铁门上。
门开着，阳光照进来，照在一双沾了沙土的作战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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