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顾骁把三名俘虏关进地下室后，回到书房。沈知意正低头看着那张焦黑的地图碎片，台灯的光落在她手边的镊子上，金属反着冷光。
她没抬头，只说：“还没干透，不能直接扫描。”
他站在门口，脱掉湿外套搭在椅背。雨水顺着发梢滴到地板，积成一小片水渍。他没去擦，只盯着桌上的碎片看。
“这符号，”他说，“圆环套三角，下半圈有锯齿纹——我在陈野的U盘里见过类似标记。”
沈知意抬眼。
“不是完整文件，是加密索引。”他走近几步，“他留下的资料里有一段音频，背景音里有人念过这个代号：‘重启点’。”
她放下镊子，打开电脑，调出备份文件夹。手指快速滑动，找到那段两分钟的杂音录音。她戴上耳机，反复听第十一秒的位置。
三遍之后，她摘下耳机：“确实有声音，很轻，像是从通风管传出来的。重复的是三个音节：‘重—启—点’。”
顾骁点头：“林砚可能知道更多。”
她立刻拨通加密视频。屏幕亮起时，出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穿着旧毛衣，背后堆满书，手里端着一杯茶。
“这么晚？”林砚说，“又出事了？”
“老师，”沈知意把摄像头对准地图碎片，“这是今晚从入侵者身上搜到的。我们初步判断是军事测绘图的一部分，坐标范围在N38°到40°，E97°到99°之间。”
林砚凑近屏幕，皱眉：“这符号……我见过。二十年前江城基因实验项目里，有个子计划代号就是‘重启点’。当时档案全部封存，我没看到具体内容，但这个标识出现在所有外围联络文件的角标上。”
他顿了顿：“你们现在怀疑它和陆震川有关？”
“不只是陆震川。”她说，“周世坤的洗钱路径也指向南太平洋航线，而这条地图碎片是从他们派来的清剿队身上拿到的。说明这个地方，不止一个人想藏。”
林砚沉默几秒，起身离开镜头。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纸质报告。
“这是我当年申请查阅被拒的副本。”他翻到一页，指着角落的一个小图标，“你看这个图案，放大一点。”
沈知意把画面截图，拉高对比度。果然，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印记：圆环套三角，下半圈带锯齿。
“时间戳是1998年。”林砚说，“地点登记为西北戈壁，用途标注为‘气象观测辅助站’。但我知道，那地方根本没有注册过任何科研项目。”
顾骁开口：“我们现在能确认的是，这张地图来自真实地形。碎片边缘残留的网格线符合七九式军用测绘比例尺，每格代表实际距离五百米。”
林砚点头：“我来比对卫星图。你们等一下。”
几分钟后，他重新入镜，脸色变了。
“找到了。”他说，“在青海西部靠近新疆交界处，有一片废弃气象站。公开资料显示它2003年停用，但去年还有电力消耗记录。我调了NASA开源影像，发现地下有持续热源，建筑群布局呈环形，中心区域信号屏蔽。”
他把一张合成图发过来。沈知意放大中心位置，指着一处凸起结构：“这不是普通设施。墙体厚度远超民用标准，而且周围没有生活供水管线。”
顾骁盯着图看了很久：“这不是藏身地，是基地。”
“对。”林砚低声说，“而且它还在运行。”
三人静默。
窗外雨声渐弱，风却大了起来。楼下车库顶棚的铁皮被吹得轻微晃动，发出吱呀声。
沈知意合上电脑：“我们需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个地方。”
“不能直接说。”顾骁说，“一旦我们点明坐标，对方会立刻切断所有外部通道，甚至炸毁现场。”
“那就让他们自己找出来。”她打开直播软件，新建一场预告，标题写成《冷门旅行地推荐｜中国最美无人区》。
封面图是一张西北沙漠的照片，远处有山脊轮廓。她在简介里写道：“本期分享一条古丝绸之路支线探险路线，附手绘地图一张。”
顾骁看着她操作：“你会把地图放进去？”
“已经放进去了。”她把刚才合成的卫星图稍作修改，去掉敏感标记，加上旅游景点常见的标注箭头和打卡点，“看起来像游客随手画的攻略图，但形状完全一致。”
她点击发布，设定三十分钟后开播。
“网友会注意到吗？”他问。
“只要有人查E98附近地形，就会发现不对劲。”她说，“那里根本没有气象站登记，可地图上有。”
林砚在视频那头提醒：“小心平台限流。这种关键词容易被系统压住。”
“我不提基地，不说秘密，只讲旅行。”她笑了笑，“讲风沙怎么雕刻岩石，讲夜里能看到银河，讲某个废弃站点据说晚上会有机械声。”
她看向镜头，语气自然：“有人说，那里是‘重启点’，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这个名字挺特别的，你们觉得呢？”
顾骁没说话，打开监控后台，绑定社交平台热搜追踪程序。
直播开始二十分钟，弹幕突然密集起来。
“那个地图是不是和之前爆料的影子协议有关？”
“E98°15′ N39°22′，这个地方我查了，谷歌地球显示地下有大型建筑！”
“有没有人敢报给媒体？”
十分钟内，“西北基地”“圆环三角”“重启点”七个相关词条登上不同平台热搜榜。
顾骁关闭页面，回头看向沈知意。她正在关设备，动作平稳。
“火种撒出去了。”他说。
她点头，拔下存储卡贴身收好。
凌晨三点十七分，加密终端震动。
顾骁拿起一看，是军方监察部发来的电子文件，标题为《关于立即停止涉外情报活动的通知》。
他点开，逐行看完，脸没变色，也没说话，直接打印出来。
纸张刚出打印机，沈知意就伸手拿过。她站着看了一遍，然后当着摄像头，双手抓住纸张两侧，用力一撕。
纸裂开的声音很清脆。
她再撕，再撕，直到整张纸变成碎片，从指间落下，散在地板上。
她直视镜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他们怕真相，我们不怕。”
顾骁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碎纸。他没扔，而是整齐叠好，放进战术包内侧口袋。
那是他保留证据的方式。
不是服从，是记录。
林砚最后发来一条消息：“我已经把原始档案打包上传至公共数据库，任何人都能下载。孩子们，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走了。”
通讯断开。
屋里只剩两人。
沈知意坐回电脑前，关闭所有后台程序。她把硬盘拆下来，放进防磁盒锁紧。
顾骁站在衣柜前，拉开暗格，取出两个背包。他检查枪械、电池、卫星电话、急救包，一一装入。
他换上黑色长裤和战术靴，外罩一件不起眼的深灰冲锋衣。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的旧伤疤。
她换了双登山鞋，头发扎成低马尾，戴上帽子。手腕空着，没缠菩提串。
“不带那个了？”他问。
“现在不需要伪装。”她说，“他们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他们在哪。”
他背上包，走到门边，试了三次门锁。确认牢固后，转身看她。
她正站在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街道安静，路灯昏黄。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洒水口喷出弧形水流，在地面划出湿痕。
她松开手，布帘落回原位。
“走吧。”她说。
他拉开门，先一步跨出去，手按在腰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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