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电梯停下的声音还在耳边,沈知意已经站起身。她没看顾骁,手指直接在平板上滑动,调出隐藏文件夹里的原始素材包。视频、截图、音频分门别类,每一个都加了时间戳和加密水印。
“林老师那边确认了源头安全。”她说,“三份独立媒体收到了副本。”
顾骁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个捏扁的泡面碗。他点点头,把碗丢进垃圾桶,转身走进卧室。两分钟后出来时,肩上多了个黑色设备包。他把防干扰模块接进路由器,又从柜子里取出备用卫星天线,装在窗台外侧。
“信号能撑住。”他说。
她没应声,起身去换衣服。再回来时穿了件米白色高领毛衣,头发重新扎了一遍,比刚才更整齐。她拆下星月菩提串,放进抽屉锁好,换了一副银色耳钉。
“准备好了?”他问。
“你呢?”
“一直都在。”
下午三点五十八分,直播链接发出。标题是《关于近期国际舆情中几个关键文件的交叉验证》。封面图是一张联合国会议厅的公开照片,没有任何煽动性元素。
四点整,直播开始。
画面里,沈知意坐在书桌前,背后墙上贴满了打印出来的文件截图。那些图被剪开、拼接、用红笔标注出签名位置、编号规律、墨迹深浅差异。她说话语速平稳,像在讲一堂普通的分析课。
“很多人问我,这些协议是不是真的。”她停顿一秒,“我可以告诉你们,每一份文件的纸张反光度、签字笔压痕、边缘磨损方式,都与对应国家官方存档样本一致。”
弹幕开始滚动。
“她在说哪个国家?”
“K9代号是不是代表东南亚某国副首相?”
“这根本不是心理分析,是证据链重建!”
她继续说:“陆震川留下的遗书里提到‘影子协议’,但它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个系统。三国官员通过不同渠道签署条款,内容互不重叠,但最终指向同一个运输网络。”
镜头微微偏移,照到坐在角落的顾骁。他没看屏幕,目光落在窗外。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可他知道不会一直这样。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点曝光?”她像是回答弹幕,又像是自言自语,“因为沉默的成本太高了。每一分钟延迟,都有新的货物流入市场,有更多人受害。”
突然,画面卡了一下。
她眼神一动,手指迅速按住键盘快捷键。屏幕闪白,恢复流畅。后台日志显示,主通道在两秒内被攻击三次,但备份链路自动切换成功。
“信号有点不稳。”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继续讲,“我们来看第三组数据——这是从坤元集团财务系统流出的资金记录,经过七层离岸公司中转,最终流向一个注册于南太平洋的航运公司。”
她放大一张表格,指出几行数字。
“这个账户的活跃时间集中在每月十五号前后,与江城药材进口申报高峰期完全吻合。而该航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周世坤的侄女。”
弹幕炸开。
“我家就在做药材生意!”
“我查了报关单,去年藏红花进口量翻了四倍!”
“这不是巧合,是计划好的!”
顾骁起身走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站着。他的视线扫过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又看了眼手机信号强度。卫星通道稳定,但本地基站出现异常波动。
“还有最后一点。”沈知意说,“这些协议里有一个共同特征——所有签字人都使用特定型号的钢笔,墨水含有微量稀土元素。这种墨水只供应给副部级以上官员专用文具采购项目。”
她顿了顿,看向镜头。
“所以这不是秘密交易,是体制内部的常规操作。他们以为只要不用真名,就没人能追到头上。”
弹幕停了一瞬,随即刷屏。
“真相永远不会被埋没。”
她笑了,很短的一下。
“对,”她说,“真相永远不会被埋没。”
直播结束。
她关闭设备,拔下存储卡,放进贴身口袋。顾骁立刻拆掉卫星天线,切断所有外部连接。屋内灯光调到最暗,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自动刷新社交平台的数据监控页面。
外面开始下雨。
雨点打在窗户上,声音均匀。这种天气适合行动,也适合藏身。
顾骁绕到阳台角落,检查自己早上设置的警报装置。一根细铁丝横在栏杆底部,连着一个小铃铛。风吹雨打会让它轻微晃动,但如果有重量压上来,就会发出响声。
他刚直起腰,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匿名推送:【境外IP正在抓取直播回放,来源地为曼谷、迪拜、日内瓦】。
他没回消息,而是打开另一个程序,开始追踪这些IP的跳转路径。三分钟后,他发现其中两个地址曾出现在陈野遗留U盘的日志里。
那是两年前边境缉毒行动中的联络节点。
他记下编号,退出界面。
沈知意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录音笔。她把刚才直播的声音片段导入系统,设置成循环播放。音量调低,刚好能盖过屋内的安静。
“他们会来。”她说。
“不是‘会’,是‘已经在路上’。”
九点十七分,小区监控系统离线。
停电范围仅限本栋楼,其他区域正常供电。这不是意外,是精准切断。
顾骁熄灭最后一盏灯,靠在客厅墙边。他耳朵微动,听见远处围墙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人翻越。
第一组人从东侧逼近,动作很慢,走一步停两步。他们在试探有没有警报。
当他看到阳台栏杆上的铁丝微微晃动时,第二组人已经上了二楼走廊。
他没动。
直到那根铁丝被踩断,铃铛轻响。
闪光骤起。
他提前启动了厨房排烟口改装的高频灯,电流接通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两名入侵者戴着夜视仪,强光直接致盲。一人摔倒在地,另一人抬手遮眼。
顾骁跃出。
落地无声,冲上前抓住第一人的后颈,膝盖顶住对方脊椎,一个拧身将其制服。第二人刚摘下夜视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踢中手腕,枪飞出去。
与此同时,西侧传来脚步声。
第三组人选择从车库方向接近,想绕到背面突袭。
可他们不知道,顾骁早就把一楼车库顶棚当成潜在伏击点,在排水管上绑了震动感应器。
他解决前两人后,立刻滑下排水管,伏在车库顶。当第三组三人刚靠近墙角,他就从上方扑下,一脚踹倒领头者,顺势滚地避开子弹。
枪声闷响,消音器让声音很小,但墙壁还是溅起点状痕迹。
剩下两人分头包抄。
他背靠水泥柱,从腰间抽出战术刀。左边那人刚探头,就被甩出的刀柄砸中眉骨。右边那人举枪瞄准,却没扣下扳机——他的脚踩到了沈知意布置的假陷阱开关,头顶天花板立刻洒下一片粉末。
那是她早上调好的面粉混合物,看起来像爆炸残留。
那人愣神一秒,足够顾骁冲上去锁喉。
三分钟后,全部制伏。
他把三人拖进地下室,用扎带绑住手脚,搜身检查。
武器、通讯器、身份芯片全都没带,标准的清剿小队配置。
直到他在中间那人身上的内衣夹层摸到一张折叠纸片。
拿出来展开,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纸上画着一块岛屿轮廓,旁边标着经纬度,还有一个残缺符号——圆环套三角,锯齿纹在下半圈。
地图碎片。
他盯着看了两秒,折好放进证物袋。
回到楼上,沈知意正站在书房猫眼前观察外面。她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问:“都处理了?”
“活着。”他把证物袋递过去,“找到了这个。”
她接过,对着台灯照了照。
“这不是完整的。”她说。
“够用了。”
她点头,把碎片放在桌上,用镊子压平边缘。电脑还在运行舆情监测程序,屏幕上不断跳出新新闻标题:
【多国政要被曝涉毒交易,外交部紧急回应】
【联合国启动跨国务虚调查,要求二十四小时内提交说明】
【网民自发组建“药材通道监督群”,成员突破十万】
她看了一会儿,关掉显示器。
屋里只剩台灯的光。
顾骁站在门边,重新检查门窗锁闭情况。他试了三次阳台推拉门,确认防盗链已扣死。又去厨房查看燃气阀门,顺手把刀具柜推紧。
回来时,她仍坐在桌前,手指轻轻碰了下地图碎片的一角。
“他们想让我们逃。”她说。
“现在是逼我们动。”
“不动不行了。”
他没说话,走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坐下,背靠着墙。右手放在腿上,离战术刀最近的距离。
外面雨还在下。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
她忽然开口:“你还记得第一次直播吗?”
他抬眼。
“我说我是卜卦师。”她嘴角动了一下,“其实那天我只是随便说了句话,结果所有人都信了。”
他低声道:“你现在不需要装了。”
她没笑,也没接话,只是把证物袋往桌中央推了推。
台灯的光照在玻璃面上,映出两张脸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