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警车的灯还在废墟边上闪。
沈知意坐在一块塌了一半的石板上，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亮着，直播界面已经打开，观看人数一直在涨。她没说话，只是把镜头慢慢转过去，对准身后那堵烧得只剩骨架的墙。弹坑还在冒烟，焦黑的地面上散着金属碎片。
顾骁站在她斜后方，背对着风。他换了件干净的黑色外套，袖口卷到小臂，手上贴了块创可贴，是刚才处理枪伤时留下的。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警方的消息刚来——所有证据正式公布，案件定性为跨国洗钱与武装袭击，主谋指向坤元集团与陆震川残部。
沈知意点开一条新私信。
没有署名，附件是一张扫描图。她放大看，是封手写信，纸页边缘发黄，字迹工整。落款处只有一个符号，像是一枚印章压上去的。她盯着看了几秒，把信翻到背面，又点开三个加密文件包，输入一串数字解码。
画面跳转。
第一份是资金流向图，标注了从东南亚到江城的运输路线，终点连着七家空壳公司。第二份是会议记录，时间跨度三年，参会人代号全是字母加数字。第三份最重——一张影子协议，签署方包括三个国家的高层代表，内容涉及毒品过境豁免权与情报共享。
她深吸一口气，把平板转向顾骁。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两人没说话，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沈知意重新调整镜头，标题打上去：“最后一份证据。”
直播开始三分钟，观看人数突破两千万。
“你们看到的这些资料，”她开口，“来自陆震川的遗书。他死了，但死前寄出了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系统早就烂透了。”
弹幕开始滚动。
“陆震川不是被顾骁杀的吗？”
“遗书怎么会现在才到？”
“这协议是真的？能信吗？”
沈知意往下拉，放出第一段音频。背景音里有钟声，像是在寺庙录的。陆震川的声音很平静，他说：“我一生掌控人心，到最后才发现，真正下棋的人从来不在台前。签字的人穿着西装，喝着茶，一句话就能让千百人闭嘴。”
她说：“这不是恐吓，是实录。他把所有交易都存了下来，藏在不同地方。这份只是其中之一。”
有人问：“你怎么确定不是伪造的？”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切出另一段视频。画面里是一个会议室，周世坤坐在中间，旁边站着几个穿唐装的男人。日期水印显示是两年前。她指着其中一人说：“这个人，三个月前在边境被捕，身上搜出和这份协议相同的签名章。”
弹幕静了一瞬。
接着刷出一片“靠”。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会怀疑。我也怀疑过。但当同样的模式出现五次以上，就不是巧合了。”
她站起身，走到断墙边，把平板架在一块石头上。镜头拍到了她手腕上的星月菩提，一颗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我现在要做的事，可能会被切断信号。”她说，“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这段内容已经分发到二十个不同账号，每五分钟自动更新一次。只要我还在线，它就不会消失。”
说完，她按下发送键。
主画面跳转成联合国大会现场。
大屏幕上原本播放的是某国代表发言，突然切换成一份文件扫描件。标题清晰写着：《金三角-江城-欧洲中转线资金流向图》。签署人栏列出三个代号，对应国家国旗并列显示。
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站起来，指着大屏幕说了句什么，语气激动。另一个人跟着离席，再一个，再一个。不到一分钟，近三分之一代表离开座位，场面混乱。
沈知意关掉投屏，回到自己的直播界面。
“他们看到了。”她说，“所有人都看到了。”
弹幕炸了。
“我刚截图发朋友圈了！”
“国外新闻已经开始报了！”
“热搜第一！全球都在刷！”
她看着评论区，手指慢慢滑过屏幕。没有笑，也没有松一口气。她只是把那份遗书打印出来，放在地上，用一块碎砖压住一角。
顾骁走过来，蹲下身，拿起那张纸。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整张纸揉成一团。他握紧拳头，指节用力，纸团发出挤压的响声。几秒后松开，碎屑从掌心落下，被风吹散。
他抬头看她，声音低，但清楚：“游戏真的结束了。”
她点点头，没说话。
直播还在继续。
她重新坐下，把设备调稳。镜头拍到了她脚边的背包，拉链半开，露出里面的备用电源和几张存储卡。她伸手把拉链拉上，动作很轻。
外面传来脚步声。
几名警察朝这边走来，领头的是市局刑侦队的负责人。他手里拿着文件夹，走到沈知意面前停下。
“我们拿到了服务器日志。”他说，“那份协议的原始数据确实来自境外，IP经过七层跳转，但最后一次登录地点，在周世坤私人别墅的地下室。”
沈知意问：“有没有关联到具体人名？”
“有。”他翻开一页，“技术人员恢复了一段删除记录，显示上周有人通过内部权限访问过军方退役人员档案。操作账号属于一名少将助理，名字叫赵明远。”
她记下了这个名字。
顾骁站在旁边，听到后眼神动了一下。他没说话，但身体微微绷紧。
警察又说：“国安已经介入，今天上午会派人来接手后续调查。你们提供的材料……非常重要。”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沈知意把这段对话录了下来，存进加密文件夹。她抬头看了看天，阳光照在废墟上，灰烬还在飘。
她打开另一个直播主题，标题是：“国际外交礼仪解析”。表面讲的是各国代表着装规范，实际每隔十分钟插入一段协议细节。她用最平常的语气说：“比如这位代表今天的领带颜色，其实是他们国内禁毒纪念日的传统配色。挺讽刺的，是不是？”
弹幕很快反应过来。
“她在传新料！”
“快截图！这段不能删！”
“第三个代号对应的人换过三次护照，我在移民局数据库见过记录！”
她没回应，只是继续讲。
顾骁坐到她旁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加密终端。他按了几下，找到通讯频率记录，复制到U盘里。然后把U盘放进嘴里含了一下，防止静电损坏。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
他递给她。
她接过去，插进设备，开始同步数据。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话，但动作配合得很顺。她调画面，他检查信号；她说话，他扫视周围环境。就像过去几个月那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直播进行了两个小时。
期间平台两次中断信号，但三分钟后自动恢复。她没提这事，只说了一句：“网络不太稳定，大家多刷新几次。”
第三次断线时，她直接切到备用卫星通道。画面黑了五秒，重新亮起，显示的是另一组数据——这次是陆震川名下三家药材公司的进出口清单。其中一批货品标注为“藏红花”，实际报关重量是真实运输量的三倍。
“这些就是掩护。”她说，“毒品混在里面，一路运到欧洲。而签批放行的人，有些现在还在开会。”
弹幕刷出新话题：#藏红花背后的毒网#。
热度迅速冲上全球热搜前三。
她关掉清单，最后看了一眼直播间。
观看人数停在两千八百万。
她把摄像头转向地面，拍到了那堆被捏碎的纸屑。风一吹，剩下的几片也散开了，露出底下烧焦的木头。
“这就是结局。”她说，“没有胜利宣言，也没有庆祝。只有真相留在这里。”
她站起身，拔下存储卡，放进衣服内袋。
顾骁也站起来，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枚弹壳。是他从袭击现场捡的，一直留着。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扔进废墟裂缝里。
她收拾设备，背包拉链拉好，肩带扣紧。
他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串星月菩提还在，一颗都没少。
她转身看他。
两人对视一秒。
他点头。
她迈步往前走。
背包侧面的水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盖子没拧紧，一滴水漏出来，顺着布料滑下，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