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在地下圆厅的金属门后熄灭,沈知意把日记本抱在胸前,脚步没停。
顾骁走在前头,枪口朝下,耳朵听着通道深处的回音。他伸手扶了下耳机,频道里只有电流声。刚才那一段楼梯太窄,信号断了三次。
他们回到车上时天还没亮透。风从山口灌进来,吹得车窗嗡嗡响。沈知意打开防水袋,把日记本拿出来放在腿上。封底的“LZC-01”已经有些褪色,但她记得这个编号。陈野遗留的U盘里,最早一批交易记录开头就是这串字符。
顾骁发动车子,调转方向。后视镜里,废墟越来越小。
安全屋在郊区一栋老居民楼顶层,窗帘常年拉着。他们进门后第一件事是换SIM卡,烧掉旧设备。沈知意把笔记本连上离线主机,扫描第一页。
她刚点开图像增强功能,手机震了一下。视频通话请求来自一个加密号码。
林砚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穿着旧毛衣,眼镜滑到鼻尖,手里端着一杯茶。背景是书架,和三年前她在学校办公室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拿到东西了。”他说。不是问句。
沈知意把扫描件传过去。“需要你帮忙看几处痕迹。”
林砚放大纸张边缘,手指在触屏上划了几下。“用紫外灯照背面。”
沈知意照做。泛黄的纸上慢慢浮现出一串短长不一的点和划。
“摩斯码。”她说。
“但不是标准格式。”林砚皱眉,“有人改过节奏规则,像是……用药材名称的音节长短代替点划。”
沈知意翻到前面几页,找到一处批注。那里写着“曼陀罗三钱,断肠草五分”,字迹比正文轻。
她对照音节读出来:“man-tuo-luo-san-qian”——长短短长长长。
林砚输入系统比对,屏幕跳出一组字母:F-O-U-N-D-E-R。
“Founder。”他念了一遍,声音低下去,“创始人。”
沈知意盯着这个词。
林砚继续解码其他段落。随着数据叠加,一张结构图逐渐成形。最顶端是一个代号“主根”,下面分出七条主脉,分别标注为“药材出口”“洗钱通道”“政界渗透”等。每条线都指向不同国家的地名。
“这不是分支网络。”林砚说,“这是源头。所有线路都从一个人开始。”
沈知意合上电脑。“陆震川。”
林砚点头。“他不是参与者。他是发起者。”
外面传来电梯启动的声音。顾骁起身走到门边,贴墙站着。
几秒后,声音消失。
他回头。“没事。”
沈知意已经打开剪辑软件。她导入一段新闻素材,画面是二十年前东南亚某国战乱时期的港口镜头。士兵押送货车登船,箱子上印着药材公司标志。
她把日记内容做成字幕,配上那段录音朗读:“癸未年冬月十三,七国代表聚于金三角密林,议定以药材贸易为掩护,开辟新运线。”
背景音乐用了纪录片常用的低频鼓点。
直播标题她写的是《古代信息加密案例分析》。
开播三分钟,弹幕就开始刷:
【这个港口我认得,98年撤侨时拍过的】
【那辆车的编号和坤元集团早期车队一致】
【他们在演历史剧?怎么这么像真的?】
沈知意不动声色,继续播放下一段。
地图动画展开,七条航线从金三角辐射出去,一条直指江城外港。旁边标注出现:“钥匙已备,只待开门。”
弹幕突然炸了:
【钥匙是7.18吗?】
【陈野妹妹手腕上的数字!】
【所以整个毒品网络是二十年前就设计好的?】
她切到另一段视频,是周世坤早年接受采访的画面。记者问他如何起家,他说:“靠一次战争红利。”
沈知意把这句话截出来,放在日记原文下方。
两分钟后,热搜前十占了三条。
法院那边传来消息时,庭审正在进行。
沈知意收到通知:周世坤遗孀当庭指认陆震川。
视频是旁听人员用手机拍的。画面晃动,能看清她突然站起来,手指向旁听席:“是他!二十年前他就逼我丈夫签协议,不然全家都得死!”
法官喊休庭,法警上前搀扶。她还在喊:“你们去查档案!查‘重生计划’!那些人根本不是自愿的!”
视频到这里中断。
沈知意关掉页面,重新打开直播后台。她上传了一段新剪辑,把遗孀的话和日记内容拼在一起。
发布按钮按下的瞬间,楼下传来闷响。
不是爆炸。
是重物撞击。
顾骁立刻拔枪,冲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街道空无一人。
三秒后,轰的一声。
火光从外墙炸开,整栋楼晃了一下。桌上的水杯翻倒,水流到键盘上。
沈知意没动。她打开备用设备,接上移动电源,摄像头对准自己。
“他们动手了。”她说。
画面只持续了十秒。
顾骁一把将她拽下椅子,同时踢翻沙发挡住窗口。防弹盾早就架在客厅角落,他滚过去抓起来,挡在两人上方。
第二枚火箭弹击中二楼阳台,玻璃碎片像雨一样落下。
冲击波过去后,沈知意听见他在耳边说:“别抬头。”
她靠着他的手臂,手指还在敲键盘。最后一段视频已经上传云端,发布时间设定在十五分钟后自动推送。
外面安静下来。
顾骁慢慢松开盾牌,检查四周。天花板裂了道缝,电线垂下来冒着火花。他走过去拔掉主机电源,取出硬盘塞进内袋。
沈知意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直播设备还在运行,红灯微弱闪烁。
她拿起手机,拨通林砚号码。
“收到了。”林砚的声音传来,“我已经转发给三家国际媒体。”
“够了吗?”她问。
“不够。”他说,“但足够让他们睡不着。”
顾骁蹲在地上检查弹片。铝壳,带螺旋纹,和边境缴获的某型号发射器匹配。他拍照存档,放进证物袋。
沈知意坐回电脑前。屏幕黑了,主机没烧坏,她重新启动。
新的剪辑视频已经导入发布队列。标题是《断肠草的真实毒性:神经麻痹与基因损伤》。
她点开预览。画面里,一段实验室录像缓缓播放。三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培养舱前,舱体标签写着“项目:重生”。
顾骁走过来,看了一眼。“哪里来的?”
“日记最后一页提到了北方实验室。”她说,“我让林砚调了公开数据库里的旧档案。”
他盯着画面里那个背影。“这个人……”
“像周世坤。”她说完,按下保存键。
外面传来警笛声。
顾骁走到窗边,这次没有掀窗帘。他靠墙站着,手放在枪套上。
沈知意打开通讯列表,找到几个粉丝数过百万的科普博主,把视频链接发过去。附言只有一句:“这段值得看。”
她合上电脑,转头看他。
“下次他们会来更多人。”
他点头。
“那就等他们来。”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上的菩提子。
电脑屏幕亮起提示:新消息。
是林砚发来的文件,命名《全球毒网资金流向模拟图》。
她双击打开。
画面中央,一个名字被标成红色。
箭头从它出发,贯穿七个国家。
沈知意把这张图截下来,放进下一个视频的封面。
她的手指停在发布键上。
顾骁走了过来。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的红点。
她按下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