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黑了又亮,只闪出一个残影文件夹的路径,随即彻底冻结。
沈知意盯着那根还在发红光的U盘,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然后拔下它,放进贴身口袋。她没说话,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底层拿出一叠纸质笔记。纸页边缘有些卷曲,字迹是她反复誊写的父亲日志内容。
顾骁站在门口,看着她把直播设备重新接通电源。
“你还打算播?”他问。
“必须播。”她说,“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声音。”
她打开摄像头,调试角度,将警徽放在镜头正前方。金属表面有细微划痕,编号清晰可见。她没有用任何滤镜,也没有加背景音乐。
直播标题填的是:“关于一个科学家的最后七十二小时。”
申请提交后三分钟,审核通过。
画面亮起时,她的脸很平静,声音也不高。她说:“我父亲叫沈志远。他是江城生物研究所的项目负责人。2003年8月25号晚上十点十七分,他在实验室提交了一份终止协议,拒绝与坤元集团合作。”
弹幕开始滚动。
有人问这是不是之前的火灾事件。
沈知意点头,“是。三天后,实验室起火。官方报告说无外力介入,但我查过安保日志——那天晚上九点四十三分,监控系统被远程关闭了十五分钟。”
她翻到下一页笔记,“通风管道被人用金属板堵死。火势无法排出,温度在八分钟内达到一千二百度以上。这种燃烧模式,不符合自然起火规律。”
一条弹幕跳出来:【有没有证据?】
沈知意把笔记本转向镜头,“这是我在父亲遗物硬盘里找到的手写稿复印件。上面写着‘伦理风险不可控,拒绝签署保密协议’。签名日期是火灾前三天。”
她顿了顿,“周世坤的安全巡查签到表也在同一天出现。他的签名位置,紧挨着技术主管的空白栏。”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接着,话题迅速升温。
沈志远江城实验室火灾短时间内冲进热搜前十。平台自动推送机制启动,观看人数快速攀升。
沈知意继续说:“我没有完整的视频证据。十分钟前,最后一段备份消失了。但我知道那些内容。陈野临终前录下的视频里说,周世坤拿走了我父亲的终止协议,反过来伪造了一份境外样本转移合同,把研究数据送到了陆震川手里。”
她拿起警徽,轻轻摩挲背面,“这枚徽章,是他最后一次执勤时佩戴的。第二天他就死了。没人追究责任,因为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意外。”
直播间人数突破一亿五千万。
又有新消息弹出:**周世坤私人飞机已降落东南亚某军用机场,未接受海关检查**。
沈知意把截图放上去,“如果我只是炒作,为什么他要连夜离开?”
话音刚落,直播画面突然模糊,弹幕清空,系统提示“内容涉及敏感信息,正在审查”。
她没关设备,立刻切换备用账号,上传三十秒短视频。画面只有她一个人,背景是白墙。
她说:“如果你觉得我在撒谎,请解释,为什么所有试图说出真相的人,最后都消失了?”
视频发布不到两分钟,被转发超过百万次。无数网友自发截取她之前直播的片段,加上字幕和时间线,在社交平台疯狂传播。
有人整理出历年相关报道的时间轴,发现每次有人提起这场火灾,当事人不久就会遭遇事故或被迫沉默。
舆论像滚雪球一样扩大。
凌晨十二点四十六分,沈知意还在电脑前整理留言。很多人私信说自己是当年研究所的老员工家属,一直不敢发声。
顾骁在客厅检查门窗闭合情况,顺手把窗帘拉严。他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屋顶传来轻微震动。
几乎是同时,玻璃爆裂声响起。
一枚黑色物体从窗外飞入,在空中炸开一团灰白色烟雾。刺激性气味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顾骁反应极快,一步冲进房间,把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沈知意按在地上,顺手抓起战术面具扣在她脸上。她呼吸被隔绝,只能靠面罩过滤空气。
第二枚催泪弹落在沙发边,外壳弹开,冒出更多浓烟。
顾骁单膝跪地,徒手拆解装置。他的动作很稳,手指精准拨开引信结构。就在最后一环解除时,金属外壳突然崩裂,一片尖锐碎片划过他左眼上方。
血顺着眉骨流下来,滴在沈知意手腕上。
她感觉到温热液体滑落,伸手想碰他,被他一把推开,“别动!还有没有其他信号?”
她摇头,摘下面具,眼睛被熏得发红,但仍盯着地上那架无人机残骸。
“是民用机型改装的。”她说,“但飞行路径避开了所有民用雷达区,说明背后有导航支持。”
顾骁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蹲下身捡起一块电路板。芯片上有烧灼痕迹,但型号编码还能辨认。
“能追吗?”她问。
“可以。”他把零件塞进口袋,“但这不是重点。”
“是什么?”
“他们不再掩饰了。”他说,“以前是暗中施压,现在直接动手。说明他们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低头看自己沾了血的手指,又看向桌上静静躺着的警徽。
“你说对了。”她轻声说,“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掌握多少证据,而是有人还记得这个人。”
顾骁站起身,走到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围墙外的小路上空无一人,远处路灯忽明忽暗。
他回头看了眼沈知意,发现她正把父亲的日志一页页撕下来,放进防火袋。
“你做什么?”
“留底。”她说,“下次他们再来,我不可能每次都靠记忆撑下去。”
他走过去,把染血的外套脱下扔进垃圾桶。然后从战术包里取出一台便携式信号扫描仪,连接电脑。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信号记录。
“这是刚才那架无人机残留的返航指令。”他说,“发送端IP经过伪装,但频率特征匹配坤元集团内部通讯协议。”
她凑近看波形图,“能反向追踪吗?”
“需要时间。”他说,“而且他们肯定设了陷阱。”
她点点头,坐回椅子上,打开新文档。
“我再开一次直播。”她说。
“你还敢?”他皱眉。
“我不是敢。”她说,“我是必须做。他们今晚用了暴力,说明我们在动摇什么。只要我还站着,就得继续说。”
她新建账号,命名“沈志远的女儿”,封面图是那枚警徽的特写。
申请提交后,五秒通过。
画面亮起时,她脸上还带着烟尘和干掉的血迹。眼睛红,声音哑,但语气没有一丝迟疑。
“刚才我家被袭击了。”她说,“一架无人机投下催泪弹,顾骁受伤了。”
镜头转向旁边,顾骁站在一侧,左眼周围缠着纱布,血渗了出来。
“这不是意外。”她说,“这是警告。但他们搞错了。真正的警告,应该是你们所有人知道,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把撕下来的日志一页页展示给镜头。
“这是我父亲亲手写的记录。每一页都证明他曾努力阻止一场灾难。而今天,有人宁愿动用武力,也不让这些纸被看见。”
弹幕开始疯狂刷新。
【支持你】
【不要停】
【我们都在】
观看人数迅速突破两亿。
平台再次限流,但她早已开启多账号同步推流。民间转发量呈指数级增长。
顾骁坐在角落,盯着信号分析界面。突然,他手指一顿。
“找到了。”他说。
她暂停讲述,转头看他。
“刚才那条返航指令,指向一个隐藏服务器节点。”他说,“注册地是巴拿马,但真实物理位置在边境山区。”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看屏幕。
地图上标出一个红点,位于两国交界无人区。
“那里有个废弃气象站。”他说,“以前是军方用地,三年前注销了。”
她盯着那个点,几秒后开口:“他们以为烧掉房子就能抹掉名字。”
顾骁抬头看她。
她嘴角动了一下,不是笑,是一种决断。
“可名字还在。”她说,“人也没闭嘴。”屏幕黑了一下又亮起来,文件夹空了。
沈知意盯着那根还在闪红灯的U盘,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她没动鼠标,也没说话,只是把警徽重新拿了起来。金属表面有一道细划痕,是父亲当年从火场出来时蹭到墙角留下的。
顾骁站在她身后,刚换下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还沾着海风的湿气。他看了眼平板,航班追踪页面还在运行,周世坤的飞机已经飞过边境线。
“他们想让我们闭嘴。”他说。
沈知意点头,打开直播软件。申报页面弹出来,主题栏她打了几个字:“一个说真话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审核通过得很快。
镜头亮起的时候,她坐在桌前,背后是拉紧的窗帘。警徽放在正前方,灯光打下来,编号清晰可见。
“今天我想讲一个人。”她声音不高,也不低,“他叫沈志远,是我父亲。他是江城生物研究所的负责人,也是第一个拒绝和坤元合作的研究员。”
弹幕慢慢滚动起来。
有人问这是不是要翻旧案。
沈知意没看评论区,继续说:“他在项目终止申请书里写,这项研究一旦被用于非医疗用途,后果不可控。三天后,实验室起火。”
她调出一张扫描件,是手写的签到表。“火灾当天,保安系统关闭了十五分钟。通风管道被人堵住,火势蔓延速度比正常快四倍。这些记录,从来没有出现在公开报告里。”
画面切换到另一张图,是父亲日志的复印件。“他在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沉默能换来安全,那科学就死了。’”
直播间人数开始上涨。
她把警徽转了个方向,让背面的入职年份也露出来。“这枚徽章是他亲手交还给组织的。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已经不在乎真相了。”
江城警魂#这个话题突然跳进热搜前十。
五分钟后,弹幕清空了一次,画面变得模糊,像是信号被干扰。几秒后恢复清晰,但观看人数不降反升。
沈知意没停。她翻开笔记本,上面是她手写的几条时间线。“周世坤在火灾前三天,以安全巡查名义进入实验室。但他签的名字,不在当日访客登记簿上。”
她抬头看向镜头:“周董,您当时去那里,是为了检查安全,还是为了确认我父亲不会改变主意?”
话音落下不到十秒,后台跳出一条新闻推送:**坤元集团董事长临时取消股东大会,私人飞机变更航线,目的地为东南亚某国际机场**。
她没点开,只是把截图拖进直播画面。
观众看到了。
话题冲进了热搜前三。
直播结束十分钟后,平台发来通知,账号因“传播未经核实信息”被临时限流。同时,社交平台上出现大量新账号,集中发布同一批内容——“沈知意借父博流量”“心理学专家情绪失控编造故事”“其父死亡系意外,官方早有定论”。
顾骁走过来,看了眼手机上的舆情监控界面。“水军进场了。”
沈知意已经在录一段短视频。画面里只有她一个人,背景空白。“如果我说谎,请告诉我,为什么周世坤连夜飞往境外?”她把航班轨迹图放上去,加上一句话:“你们看到的,就是历史。”
视频上传到三个备用账号。
不到半小时,全网开始自发转发直播片段。有人截下了警徽编号,做成头像;有人把父亲日志里的那句话印在T恤上;还有人扒出当年火灾报道中消防车迟到十七分钟的记录。
热度没有断。
反而越烧越旺。
凌晨一点十分,客厅灯还亮着。沈知意坐在沙发上整理资料,U盘插在笔记本旁边。顾骁在检查门窗锁闭情况,顺手把战术包放在茶几上。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声音很轻,但持续不断,像是某种机械在低空盘旋。
顾骁立刻转身,几步冲到窗边。外面没有车灯,也没有人影。他抬头看向夜空,一道黑影掠过屋顶,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
下一秒,玻璃炸裂。
一枚微型装置从破口处滚进来,在地板上弹了一下,冒出白色烟雾。
顾骁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扑过去,把还没起身的沈知意按倒在地。他左手抓起战术面具扣在她脸上,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工具刀。
第二枚装置落在沙发边缘,正在冒烟。
他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迅速拆解外壳。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做过无数次。就在他拔掉引信的瞬间,内部零件反弹,一块金属碎片划过他左眼眶。
血立刻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
他没管伤口,把拆完的残骸扔到一边,确认没有二次引爆风险后,才低头看沈知意。
“没事。”她说,摘下面具,呼吸平稳。
顾骁站起身,走到窗边捡起第一枚催泪弹的外壳。残片上有编码标记,是民用无人机型号,但改装过飞行模块。
沈知意走过来,蹲下身看地上的零件。她的手指碰了碰断裂的螺旋桨支架,又摸了摸地板上残留的烟雾痕迹。
“他们怕了。”她说,“所以动手了。”
顾骁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血,没擦干净。血顺着指缝滴下来,有一滴落在她手腕的菩提子上,颜色很深。
他把残骸放进证物袋,转身去拿医药箱。回来时沈知意已经打开了笔记本,正在调取小区外围的监控录像。
“刚才那架无人机,是从东侧围墙外飞进来的。”她说,“飞行高度不超过十五米,应该是远程操控。”
顾骁坐下,低头处理伤口。纱布贴上去的时候,血还在渗。他没皱眉,也没说话,只是把用过的棉球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沈知意暂停了视频回放。“你能看出操控者的位置吗?”
“需要飞行日志。”他声音低,“现在只能确定,对方熟悉这里的巡逻路线,也知道我们今晚会留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