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在渔船靠岸后没有多停一秒。她踩着湿滑的码头边缘跳上岸，鞋底沾着海水和碎贝壳，一路快步走向最近的通讯站。林砚那边已经回了消息，胶囊信号成功接收，数据包正在解密。
她打开笔记本，连接预设服务器，把从海上带回的照片一张张导入系统。画面还是模糊，但父亲的脸已经能看清。他站在实验室门口，眼镜反着光，神情严肃。照片背面那行字被放大后显现出来——“终止合作，代价已付”。
她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了一下，调出微表情分析界面。周世坤擦眼镜的动作频率比平时慢了零点三秒，这是他在压抑情绪的表现。陆震川转铁核桃的节奏则出现了三次中断，说明他在思考如何应对“沈志远”这个名字的出现。
这不是普通的谈话。他们在确认一个死人是否真的死了。
手机震动，陈野的消息进来：“档案查到了，你爸的名字出现在内部通报里，火场报告被人抽走过关键页。”
沈知意盯着屏幕，呼吸很稳。她没说话，只回了一个“收到”。
十分钟后，她回到居所，窗帘拉紧，灯也没开。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她把U盘插入接口，等了几秒，一份加密卷宗弹了出来。标题写着：**江城生物研究所火灾事件·涉密附件**。
里面有一条记录让她停下动作：“研究员沈某拒绝签署项目保密协议，次日发生火灾。现场未发现助燃剂残留，但通风管道存在人为堵塞痕迹。”
她翻到下一页，是一张手写签名单的扫描件。周世坤的签名出现在“安全巡查”一栏，日期是火灾前三天。
她把这份文件拖进时间轴，和游轮照片做交叉比对。照片拍摄的位置，正是当年实验室改建后的药材仓库。而那个仓库，现在归坤元集团旗下物流子公司所有。
门被推开时，顾骁走了进来。他换了衣服，头发还有些湿，身上带着海风的味道。他看了眼屏幕，没问她在看什么，只说：“陈野刚传了最后一段数据，说是军方备份库里挖出来的。”
沈知意点头，把警徽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是父亲生前最后佩戴的一枚，背面刻着编号和入职年份。她用布轻轻擦了下表面，放进直播设备的特写镜头里。
“我要直播。”她说。
顾骁站在门口没动，“平台那边有动静吗？”
“审核变严了，娱乐类优先推送。”她打开申报页面，把主题改成“创伤符号的心理学解读”，上传了警徽的照片作为封面图，“这样他们拦不住。”
申请通过得很快。
直播开始前五分钟，她把父亲的日志复印件摆在旁边，又检查了一遍耳麦。镜头亮起时，她坐直身体，声音平静：“今天想聊一个很少提的话题——当一个人坚持底线，社会是怎么回应他的。”
弹幕慢慢滚动起来。
有人认出了警徽的样式，问是不是某个案件的相关人员。
沈知意没回答，只是把镜头缓缓推进，让警徽正面完全暴露在画面中。然后她说：“这枚徽章的主人，叫沈志远。他是神经再生课题的负责人，也是第一个拒绝与坤元合作的研究者。”
她顿了一下，看着实时数据流，“火灾发生前七十二小时，他提交了项目终止申请。理由是伦理风险不可控。”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接着，话题开始往上蹿。
沈志远坤元实验室短时间内冲进热搜前五十。平台没有立刻屏蔽，因为这场直播打着“心理学案例分析”的名义，内容看似学术。
沈知意继续说：“有人告诉我，那天晚上保安系统被远程关闭了十五分钟。通风口被堵住，火势蔓延速度比正常快四倍。而这些细节，从未出现在公开报告里。”
她抬头直视摄像头，“周董，您当时去实验室，是为了谈合作，还是为了确认他不会改变主意？”
话音落下不到十秒，后台提示音响起。一条紧急新闻弹出：**坤元集团董事长周世坤临时取消股东大会，私人飞机变更航线，目的地为东南亚某国际机场**。
她嘴角动了一下，关掉弹窗。
顾骁站在她身后，盯着平板上的追踪地图。那架飞机原本计划飞往北京，现在却转向南边，航迹穿过边境线。
“他在跑。”顾骁说。
“不是跑。”沈知意摇头，“是去见人。陆震川还在船上，他们要重新商量对策。”
她正准备结束直播，手机突然响了。是陈野的备用号码，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启用。
她接起来，那边没人说话，只有断续的电流声。
几秒后，一条文字消息跳出来：“资料已拷贝，小心内部。”
然后信号中断。
顾骁立刻抓起外套往外走，“我去接头点。”
“等等。”沈知意拉住他，“你说他会去哪里？”
“边境检查站外的老路，摩托车交接。”他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前他发过定位。”
沈知意快速收拾设备，把硬盘塞进包里，“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顾骁语气坚决，“你现在不能露面。直播刚起热度，你得留在台前。”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松开手，“那你带上防身器。”
顾骁点头，出门前顺手把桌上的空水杯捏扁扔进垃圾桶。
沈知意重新坐回镜头前，刷新后台数据。观看人数还在涨，评论区已经有人贴出当年火灾的旧新闻截图。她把父亲的日志翻到一页空白处，写下几个关键词：通风口、签到表、助燃剂检测缺失。
窗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她没抬头，继续整理材料。
一个多小时后，顾骁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枚U盘。外壳上有刮痕，边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他站在门口，一句话没说，直接把U盘插进电脑。
文件自动打开，是一段视频备份。画面里是陈野的脸，背景像是某个地下车库。
他说：“我知道你们会看到这个。沈博士的父亲不是意外死亡。那份终止协议被周世坤拿去做了反向操作——他用沈教授的名义签了境外转移合同，把样本送去了陆震川的实验室。”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骁拿起U盘，翻过来一看，在底部发现了两个刻得很小的字母：C.Y.
那是陈野的名字缩写。
他握紧U盘，转身走到窗边拨电话。林砚接得很快。
“把所有备份通道打开。”顾骁低声说，“陈野出事了，我们手上只剩这一份。”
沈知意坐在电脑前，手指停在键盘上。她刚刚收到一条匿名私信，附带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昏暗房间，墙角堆着几个金属箱，标签上写着“KYLW-0825”开头的编号。
和仓库里发现的培养皿标签一致。
她把图片放大，试图识别背景中的文字。就在她快要辨认出某个字母时，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再亮起时，文件夹里的视频不见了。
只有U盘还插在接口上，红灯微微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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