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风还带着油烟味，沈知意刚把那枚U盘藏进星月菩提的串心暗格，指尖就碰到了一点湿。不是汗，是血。
顾骁的手臂在滴血，纱布没包好，血顺着腕骨滑下来，落在排水管边缘。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抹了一把，继续盯着巷口。
“回去再处理。”沈知意说。
“不回。”他说，“日记里提到的整形机构在金三角，手术台不会只摆在纸上。”
她看着他。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拿到了线索。”顾骁的声音很平，“陆震川不会留活口证据。但凡还有东西，现在就是最后机会。”
沈知意没反对。她知道他说得对。替身计划不止是一张照片、一段记录，它需要设备、数据、反复调试。那些东西不会凭空消失。
六小时后，边境线外十五公里，金三角废弃庄园外围。
警戒线还在，黄色胶带挂在断墙上，被风吹得半垂。警方的搜查标记涂在门框上，红漆写着“清”。
顾骁蹲在墙角，手指划过地面碎石。
“他们没拆掉电源。”他说。
沈知意抬头看二楼窗户。玻璃全碎了，但窗帘还在晃，像是有风从里面吹出来。
“通风系统还在运行。”她说，“地下室有负压，空气在流动。”
顾骁点头。他绕到厨房后侧，掀开锈蚀的铁皮盖板，露出一条窄窄的通风井。
“走这里。”
井道内壁潮湿，爬梯的螺丝大多松动。顾骁先下，动作轻缓，每一步都停顿半秒，确认没有触发震动。沈知意跟在后面，手指贴着墙面，感受湿度变化。
越往下，空气越闷。霉斑从墙角蔓延，呈扇形扩散。她停下，伸手摸了摸最深的一片。
“这边墙后是空的。”她说。
顾骁抽出战术匕首，敲了三下。声音发空。
两人合力撬开一块松动的砖，露出后面的铁门。门把手生锈，锁芯卡死。顾骁用刀尖插进缝隙，轻轻一挑，咔的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间密室。
正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手术台，台面有干涸的血迹，边缘残留着绷带碎片。墙上贴满照片——全是沈知意，不同角度，不同表情，每张旁边都标注着数字和符号。
“肌肉牵动参数。”她走近看，“左眉抬高0.3毫米，嘴角右侧延展时间0.4秒……”
这些都是她的习惯动作。
有人把她拆解成了数据。
顾骁检查四周，发现角落有个金属箱，表面有指纹识别模块。他试着用匕首短路电路，箱体弹开，里面空无一物。
“陷阱。”他说。
话音刚落，地面轻微震动。
墙角另一个箱子自动开启，红灯闪烁，电子音响起：“สิบ, เก้า…”
泰语倒计时。
顾骁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沈知意手腕，将她扑向墙角排水管凹槽。他自己挡在外面，背对着手术台方向。
“趴下！”
第八秒。
第七秒。
沈知意听见金属摩擦声，像是弹簧释放。
爆炸来得比预想快。
轰的一声，气浪掀翻手术台，碎片四溅。顾骁侧身一转，用背部挡住飞来的弹片。一声闷响，他身体晃了一下，但没倒。
烟尘弥漫。
沈知意耳朵嗡鸣，视线模糊。她撑起身子，看见顾骁靠在管壁上，战术夹克背后渗出血迹。
“你怎么样？”
“没事。”他咬牙，“找东西。”
她回头看向手术台。台子翻倒在地，底座裂开一道缝。她伸手进去摸索，指尖碰到一个硬块。
拔出来，是枚黑色防水U盘。
“拿到了。”
顾骁点头，强撑着站起来。出口已经被塌下的梁柱堵死，碎石堆成小山。他转身去撬排水管的铁栅，匕首插进缝隙，用力一扳。
铁条变形，通道打开。
“爬过去。”
管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沈知意先上，U盘塞进菩提珠串中心暗格，扣紧。这串珠子她戴了三年，没人会想到里面能藏东西。
顾骁跟在后面，动作变慢。背部伤口被摩擦，血流得更多。他没出声，只是加快速度。
爬出管道时，天刚蒙蒙亮。
丛林边缘，无人机信号点闪烁。他们躲在树后，确认周围没有热源追踪。
沈知意喘了口气，低头看菩提珠。珠子温润，U盘藏得严实。
“你还撑得住吗？”
“能走。”顾骁靠在树干上，解开夹克查看伤势。三道划口，最深的一道接近肩胛骨。
“得止血。”
“等离开再说。”
她没再劝。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不会改。
远处传来引擎声，像是巡逻车。
顾骁拉她往深处走，“换路线。”
两人穿过一片低矮灌木，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前方五十米有条小溪，水流缓慢。
“过河。”
溪水不深，刚没过脚踝。沈知意走在前面，忽然停下。
“怎么了？”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左手，示意安静。
溪对岸的石头上，有一串湿脚印，还没干透。
有人比他们早到。
顾骁立刻拉着她蹲下，躲进岸边芦苇丛。
脚步声从上游传来，两个人，穿着迷彩作战服，手里拿着枪。腰间别着通讯器，耳机上有坤元集团的标志。
“清查废墟，确保没留下证据。”其中一人说。
“上面说有人昨晚进了地下层。”
“要是真找到了东西，早就跑了。”
两人走到溪边，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异常，转身往庄园方向去。
等脚步声远了，沈知意才开口：“周世坤的人。”
“他们在找U盘。”顾骁低声说，“说明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拿到了。”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
她摸了摸菩提珠，确定U盘还在。
顾骁站起身，脸色有些白。失血太多，体力开始下降。
“你得处理伤口。”她说。
“先离开这片区域。”
他们继续往北走，避开主路，专挑林间小径。太阳升起来，雾气散开。
两小时后，到达临时接应点。一辆旧皮卡停在路边，钥匙放在轮胎下。
顾骁发动车子，方向盘有点抖。
沈知意坐在副驾，从背包里拿出急救包。
“停车。”
“不用。”
“你现在不是在执行任务，是在流血。”
他看了她一眼，终于把车靠边。
她解开他的夹克，剪开里面的衣服。伤口已经发红，边缘肿胀。
“弹片可能带了锈。”她说，“得清创。”
“随便弄一下就行。”
“不行。”
她拿出碘伏和镊子，动作利落。顾骁咬着牙，一声没吭。
药水倒上去的时候，他手指抓紧了座椅边缘。
“忍着？”她问。
“习惯了。”
她没再说话，专注清理伤口。缝合时，针穿过皮肤，他肌肉绷紧，但没动。
最后一针收线，她贴上纱布，缠好绷带。
“能撑到下一个联络点吗？”
“能。”
他重新发动车子，手握方向盘，指节泛白。
沈知意靠在座位上，闭了会儿眼。
“U盘里的东西，”她突然说，“要是真是二十年的交易记录……”
“就能连根拔起。”
“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
“我知道。”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噔声。
前方山路蜿蜒，看不见尽头。
沈知意摸了摸菩提珠，U盘静静躺在里面。
顾骁看了眼后视镜，又扫了眼仪表盘。油量够，信号暂时稳定。
“还有三十公里。”他说。
她点点头。
车继续往前开。
阳光照进车窗，落在她手背上。
菩提珠的暗格边缘，有一点金属反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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