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还在转，沈知意的手一直按在菩提珠上。
顾骁的呼吸很沉，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发白。他没再说话，但眼神始终扫着后视镜。三十公里的山路，每一段都像在刀尖上走。
皮卡终于停在老城区一栋旧居民楼后巷。楼体斑驳，空调外机歪斜，电线缠成一团。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安全屋，没有登记，没有监控，门锁换了三次。
沈知意先下车，确认四周无人，才扶顾骁下来。他的夹克已经被血浸透一半，走路时左肩明显下沉。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折叠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电子设备箱。她打开最底层的铁盒，取出军用解码器——黑色方块，带接口和指示灯，是顾骁早年任务留下的工具。
“U盘。”她说。
顾骁从战术裤内袋摸出一张纱布包着的东西。解开后，是那枚黑色防水U盘，表面有刮痕，边缘沾着泥。
沈知意接过，指尖擦过珠串暗格，确认另一枚备份还在。她把U盘插进解码器，连接笔记本。屏幕亮起，弹出提示：【需生物密钥验证】。
“不行。”她皱眉，“不是普通密码。”
顾骁靠在椅背上，闭眼喘了口气，“境外情报系统的加密方式，得用双因子剥离。”
“我知道谁能做到。”
她拨通视频通话。三声铃响，屏幕出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戴眼镜，头发花白，正拿着一把紫砂壶倒茶。
“又半夜找我？”林砚抬头，“上次是你直播算命说我要破财，结果真丢了茶宠。”
“这次不是算命。”沈知意把U盘画面推过去，“你能解开吗？”
林砚放下茶壶，凑近镜头，“这协议……是东欧某国淘汰的军用加密标准。现在只有黑市和内部档案库还有人用。”
“能绕过去？”
“可以，但得用老终端，物理隔离网络。”他起身，背景变成一间书房，书架塞满心理学专著，“你们那边有九十年代的IBM主机吗？”
“有。”顾骁睁开眼，“楼下仓库有一台，还能启动。”
四十分钟后，一台灰白色老式电脑被搬上来。林砚远程指导接线，断开所有无线模块，只保留本地存储。沈知意将U盘通过解码器接入，运行剥离程序。
进度条缓慢爬升。
七分钟。
十二分钟。
林砚盯着屏幕，“再等十秒……好了。”
文件夹弹出。
标题清晰：【坤元集团×陆震川联合毒品实验项目（1999-2005）】。
子目录上百个，命名规则为“日期+实验编号”。其中一个视频文件名为“ZSK_Signing_20031017”，点开后画面晃动，周世坤穿着西装，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对面坐着的人侧脸模糊，但声音低沉：“这批货经缅甸入境，利润三七分。”
周世坤点头，“只要不出事，实验室继续用。”
视频结束。
沈知意截图保存。
林砚声音变冷：“这不是洗钱，是长期合作。他们用基因实验做掩护，培育新型致幻剂。”
“证据够了吗？”
“够定罪，但不够掀桌子。”林砚摘下眼镜，“这种级别的案子，需要公众看见。”
“那就让他们看见。”
她关掉视频，转身打开直播设备。摄像头对准桌面，背景是书架和一盏台灯。账号名称亮起：【知意心理观察室】。
标题打上去：【今晚直播：周氏慈善晚宴背后的气场玄机】。
弹幕很快刷起来。
“来了来了！”
“上次你说董事长头顶有黑雾，今天要放大招？”
“别整玄学，直接爆猛料！”
沈知意戴上耳麦，语气平静：“我们先看一段回放。”
她播放周世坤在慈善晚宴上的致辞片段。画面正常，灯光柔和，掌声不断。
但她将镜头拉近，聚焦在他身后的背景板。那里印着坤元集团LOGO，下方有一行小字：“科技向善，责任同行”。
她调出图像增强功能，放大右下角一处褶皱。
“看到这里了吗？”她指着，“颜色偏深，像是贴过东西又被撕掉。”
弹幕有人反应快：“等等！这位置以前贴的是什么？”
沈知意不动声色，将一张实验同意书的扫描件压缩成极小像素块，嵌入该区域的光影处理层。肉眼看只是暗影，但高清截图可还原文字内容：“受试者编号G-09，注射T-7化合物，监测精神崩溃阈值。”
“这是人为痕迹。”她说，“背后藏过不该存在的东西。”
五分钟后，微博热搜跳出来：#周世坤晚宴背景现可疑文件。
十分钟，有人扒出截图，放大后发现签名栏写着“周世坤”和“L.Z.C”——陆震川的拼音缩写。
直播间人数飙升至百万。
“卧槽！这是实锤？”
“T-7是什么？毒品？”
“他们拿活人做实验？”
沈知意看着弹幕，手指轻转菩提珠。
门外传来动静。
顾骁一直坐在角落监控屏前，此刻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口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牌被泥遮住，车门打开，两人下车，穿黑西装，耳朵上有通讯器。
“周世坤的人。”他说。
“别管他们。”沈知意没停下直播，“现在他们不敢动手。”
“我不信。”
他抓起外套，检查枪套，转身出门。楼梯间脚步声渐远。
二十分钟后，他回来，带回一个牛皮纸袋。
“去了哪？”她问。
“周氏生物科技部。”他坐下，从袋里抽出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低温培养舱的标签特写，上面打印着：【S.Z.Y—Gene Sample Batch 07】。
沈知意瞳孔一缩。
S.Z.Y。
沈振业。
她父亲的名字缩写。
“他在哪弄的这个？”
“地下三层，B区七号舱。”顾骁声音低，“整个区域标着‘绝密级伦理样本’，守卫比金库还严。”
她盯着照片，手指停在菩提珠上。
原来不只是毒品。
他们连她父亲的研究都用了。
直播还在继续。弹幕疯狂滚动。
“知意老师！刚有新闻说坤元要发声明！”
“他们说你是造谣，要起诉你！”
“不怕，我们挺你！”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你爸当年知道真相吗？】
她没回。
顾骁伸手拿过手机，删掉短信，重新放进她口袋。
“别看。”
“我得播完。”她说，“还有最后一点料。”
她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段音频。点播放，传出年轻女人的声音，颤抖：“他们说这是治疗，可我每天做梦都在尖叫……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痛觉……”
录音结束。
弹幕瞬间炸开。
“这是受害者？”
“孩子没有痛觉？什么实验这么变态？”
“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是反人类！”
沈知意看着屏幕，声音平稳：“这些资料来自一个U盘。它本该被烧毁，但它活着出来了。”
“就像有些人，以为藏得很深，其实早就暴露了。”
门外再次传来响动。
这次是电梯启动的声音。
顾骁立刻起身，走到门边，贴墙听动静。
七楼。
六楼。
电梯缓缓下行。
他回头，对沈知意做了个手势：**有人上来**。
她没停直播。
“各位。”她对着镜头微笑，“接下来这分钟，可能会信号中断。”
“但请记住，你们看到的一切，都不是虚构。”
顾骁握紧门把手，身体微微下蹲。
走廊灯光稳定。
电梯“叮”一声，停在这一层。
门滑开。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沈知意仍在说话：“如果我现在消失，请查2003年10月17日，坤元与陆震川的签约记录。”
顾骁一脚踹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保安，举着手电，脸色惊愕。
“我们接到投诉，说这里有非法直播。”
顾骁挡在门前，不动。
“这里是居民楼，没你们的事。”
“上面让我们查。”
“查完了，滚。”
两人对视几秒，最终退后一步，转身走向楼梯。
顾骁关门，反锁。
沈知意还在直播。
“刚才那一幕，大家也看到了。”她说，“他们怕的不是我讲玄学。”
“是我说了真话。”
观看人数突破一百五十万。
新弹幕刷屏：【已报警】【媒体开始跟进】【律师团在线征集受害者】。
顾骁坐回监控屏前，调出周氏实验室外的街景画面。
那辆黑色商务车还在。
车窗降下一半，副驾男人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正是她的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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