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指尖点在那截雪茄上。烟灰还完整地搭在边缘，没有断裂。
“风向不对。”她说。
顾骁靠在终端前，眼睛没离开雷达图。他抬手点了下耳机，“你说什么？”
“这张桌子是朝东南的。”她把图像旋转四十五度，“木纹受光角度能看出来。室内通风稳定，雪茄燃烧速度偏慢，说明湿度高，但又不是雨天。”
她打开气象数据库，输入时间戳。系统跳出三条记录，都是金三角区域过去四十八小时内的庄园级建筑环境数据。三处地点亮起红点。
“这三个人里，谁会用这种雪茄？”她问自己。
顾骁调出陆震川过往影像资料，拖到主屏。画面里男人坐在书房，手里夹着一支深棕色长雪茄，缓缓吸了一口。烟灰落下时，动作很稳。
“品牌查不到。”沈知意皱眉，“包装被剪掉了，只剩烟身长度和燃烧痕迹。”
她放大烟灰部分，数了数裂纹走向。“七道主裂，呈放射状。这种烟草卷制密度高，燃烧均匀。市面上只有两家供应商能做到。”
她接入公开贸易清单，筛选近三个月流向东南亚的高端雪茄批次。一条记录跳了出来——私人货柜，申报用途为“礼品药材”，收件方是清迈一家注册在空壳公司名下的仓库。
“又是药材。”她冷笑。
顾骁已经调出卫星地图，圈定仓库周边十公里范围。两处带围墙的院落符合庄园特征，其中一处曾出现在三年前缉毒案的情报附录中，标记为“疑似指挥中心”。
“信号延迟三百二十毫秒。”他说，“服务器就近部署。如果他在那里，现在就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沈知意没动。她盯着那张截图里的茶杯，热气还没散完。说明拍摄时间就在直播结束前后。
“他知道我们在放假信号。”她说，“但他没断开连接。因为他想确认真假。”
顾骁点头，“所以他还在等下一步。”
“那就给他看。”她打开剪辑软件，导入一段模糊视频。画面晃动，拍的是深夜码头，一辆货车驶入仓库区，车牌被雨水遮住大半。
她调整帧率，在每一帧之间嵌入隐藏信息。只有特定解码程序才能还原真实车牌号——正是坤元集团名下一辆已被注销的运输车。
“这段视频看起来像偷拍。”她说，“像是内部人泄露的走私证据。”
顾骁扫了一眼，“他们会信？”
“不一定全信。”她嘴角微扬，“但只要让陆震川觉得周世坤要甩开他单独行动，就够了。”
她将视频加密上传至一个伪装成财阀内网的钓鱼服务器，IP地址经过三次跳转，最终指向林砚留下的后门入口。
“推送完成。”她按下发送键，“目标终端已接收。”
屏幕上显示回执确认。对方设备在线，文件正在读取。
两人沉默下来。监控界面右下角的时间数字跳动着。
凌晨一点十七分。
突然，金三角方向的信号流出现波动。原本平稳的数据包传输节奏被打乱，连续发出五次高频请求。
“他在查。”顾骁说。
“查什么？”她反问。
“查这辆车是不是真的运了货。”他手指划过流量日志，“他在调用地下渠道的物流记录。”
沈知意看着那串不断刷新的IP请求，轻轻拨了下菩提子。
“火要烧起来了。”
两点零三分，边境气象站雷达捕捉到异常热源。坐标落在三处高概率地点之一，温度曲线显示短时间内剧烈升温，伴随多次小型爆震。
“爆炸。”顾骁立刻切换遥感系统权限。
他申请临时调用一颗经过该区域上空的商业卫星，设定自动抓拍模式。等待三十秒后，第一张可见光图像传回。
画面中央是一栋两层木结构建筑，外墙有火光窜出。一名男子从侧门冲出，转身挥手下令，火光照亮半边脸。
顾骁放大局部。那人左耳后有一道旧疤，右手正捏着一对铁核桃快速转动。
“是他。”沈知意低声说。
顾骁立即启动人脸识别模块，比对数据库中的陆震川档案。匹配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四，系统标注为“高度疑似”。
他将图像打包加密，附加坐标、时间戳和来源说明，通过国安局特聘顾问通道直传警局备案系统，标记为“一级嫌疑人实时影像”。
上传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系统提示“已成功递交”。
“他们收到了。”他说。
沈知意仍盯着原始监控流。虽然画面已经中断，但频段监听仍在运行。她发现对方服务器仍有微弱心跳信号，每十二秒一次，像是自动巡检。
“他还在线。”她指着波形图，“没有彻底关闭连接。”
顾骁重新调出陆震川的侧脸截图，开始进行骨骼特征分析。他拆解颧骨倾斜角、下颌线弧度、鼻梁投影长度，逐一与历史影像比对。
“这个动作习惯太明显。”他指着视频中那人捏核桃的手势，“每次发怒前都会加快转速。”
沈知意忽然坐直了些。
“刚才爆炸前，他有没有看过电脑屏幕？”
顾骁回放最后一秒的画面。火焰升起瞬间，屋内灯光闪烁了一下。透过窗户，能看到桌上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反射出一个人影。
“他在看直播。”她说，“直到最后一刻。”
“所以不是意外。”顾骁声音冷了下来，“是我们发的视频让他起了疑心，他去查证，结果暴露了位置。”
“或者有人在他身边动手。”沈知意补充，“内部清洗。”
顾骁继续翻看遥感图像序列。后续几张拍到了院墙倒塌、武装人员交火的画面。枪声密集，至少有两支队伍在对抗。
“不是警方突袭。”他说，“没人会用这么杂乱的方式进攻。”
“是内斗。”她点头，“我们送过去的视频，成了导火索。”
顾骁切断所有外部连接，只保留本地存储和监听通道。他摘下手套，指节因长时间操作有些僵硬。
“接下来他会换地方。”他说。
“不一定。”她摇头，“他自负惯了。觉得谁能顺着信号找到他？而且他刚损失一批人，这时候撤离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他可能还在原地？”他问。
“不。”她盯着频段波动，“他已经不在那个房子里了。但他的服务器没关，说明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走了。”
顾骁看向她。
“他在演。”她说，“假装一切正常，等幕后的人放松警惕。”
她打开通讯录，准备联系备用情报节点。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又停住。
“等等。”她说。
监控屏幕上，心跳信号突然加快。一次、两次、三次，间隔不再规律。
“有人在操作终端。”顾骁迅速恢复遥感图像刷新频率。
新画面传回。废墟还在燃烧，但院子里多了几辆黑色越野车。车门打开，几个人抬着箱子往车上搬。
其中一个箱子打开了一角，露出半截金属管状物。
“那是……”沈知意眯眼。
顾骁放大图像。管身上印着一行小字，虽模糊但仍可辨认：“X-7型神经抑制剂”。
“毒品？”他问。
“不止。”她声音低下去，“这是新型药剂。上次账本里提过的‘当归尾’，就是这个。”
顾骁立即截图，标记坐标和物品特征，再次上传至警局系统。这次加注红色标签：“紧急！疑似新型致幻剂转移，请立即拦截！”
提交成功。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沈知意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她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绕着菩提子转了一圈。
“他以为我们在追他。”她说。
顾骁站在终端前没动。
“其实他才是被推下去的那一环。”
她看向屏幕。金三角方向的信号仍在跳动，红点未灭。
顾骁重新戴上手套，打开另一组监控面板。他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所有数据流，准备做一次完整溯源。
沈知意靠回椅背，目光落在那张侧脸截图上。
火光映着男人冷硬的轮廓，核桃在他掌心飞速旋转。
下一帧，他的头转向镜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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