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木条递还给顾骁时，风正从集装箱缝隙里钻出来，带着铁锈和海水的咸味。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星月菩提绕了半圈，指尖在最中间那颗珠子上停了一下。
他们回到车上已经是凌晨一点。顾骁启动引擎前看了眼后视镜，确认没人尾随。沈知意靠在副驾，闭着眼，但手指一直在动，一颗一颗地拨着菩提子。
车开进市区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来，没有署名，附件是个音频文件，命名是“0427-1936”。她点开看了一眼发送IP，随即删掉记录。
到家后，她直接进了书房。顾骁跟进来，顺手把门关上，拔掉了客厅所有设备的网线。他从战术包里取出军用终端，连上离线系统。
“林砚发来的。”沈知意说，“他说这段录音是从警局备份日志里截出来的，原始数据已经被标记为‘误存’。”
顾骁点头。“怎么听？”
“先过一遍变声处理。”她打开分析软件，导入音频。声音一响，两个低沉的男声交替出现，语速很慢，像是在谈生意。但每一句话都经过电子扭曲，听不出原声。
沈知意调出波形图，放大其中一段停顿间隙。她盯着背景音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暂停。
“有车。”她说。
“什么？”
“背景里有车驶过坡道的声音，频率不对。普通地下车库不会这么回响。”她把那段音频单独提取，降噪后叠加共振模拟程序。屏幕上出现一组三维声场模型，显示声音发生在封闭空间，顶部有金属反射层，且车辆进出时引擎音随倾斜角度变化明显。
“B3层东侧。”她说，“坤元总部的停车库，只有那里是斜坡入地，顶棚用的是合金板。”
顾骁盯着屏幕看了两秒，起身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信号屏蔽器，放在桌角。
“你怎么确定不是别的楼？”他问。
“江城带斜坡车库的写字楼一共七栋，排除商业用途和近期装修的，只剩坤元。”她把结构图调出来对比，“而且这个回声延迟是1.8秒，只有B3东区才能形成这种反射路径。”
顾骁没再问。他知道她不会凭空下结论。
她继续处理主声源。这次用了心理声学中的“微震还原法”，通过语调波动反推真实发声习惯。程序跑完三轮，两张声纹轮廓图并列出现在屏幕上。
“左边这个，说话时喉部肌肉紧张度偏高，每分钟吞咽一次，属于长期控制情绪的人。”她指着图说，“右边那个，呼吸节奏稳定，但每次开口前有0.3秒延迟，是在等翻译或者确认指令——这不是平等对话，是一方在汇报。”
顾骁盯着右侧那张图看了几秒。“陆震川的习惯。”
“对。”她说，“另一个是周世坤。他们用变声器，但肌肉记忆改不了。”
她把分析报告导出，存进加密盘。顾骁接过盘，放进战术背心内袋。
“得去趟警局。”他说。
沈知意摇头。“不能走明路。林砚能拿到录音已经是极限，再查车辆记录会暴露他。”
“那就只能进档案室。”
她看他一眼。“你知道巡逻机器人换班时间吗？”
“十五分钟一圈，今晚值班的是老型号，反应延迟0.7秒。”
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指脉模拟器。“上次从节目组拿的指纹，还能用一次。”
两人出门时天还没亮。警局后巷的门禁灯闪着绿光。顾骁站在监控盲区，用临时权限伪造了一条维修工单，系统提示音刚落，巡逻机器人就转向了另一条走廊。
沈知意上前，把模拟器贴在识别口。滴的一声，第一道门开了。
里面是缓冲区，第二道门需要虹膜加指纹双重验证。她从包里取出一副隐形眼镜，戴上后凑近扫描仪。这是特制镜片，表面印有管理员虹膜图案。
门开的瞬间，顾骁先进去，贴墙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她快速接入内网镜像端口，插上加密U盘。
数据加载很快。她调出最近三天坤元集团车辆进出记录，重点看夜间时段。一共六辆车登记入库，其中一辆黑色商务车在B3东区停留超过四小时，车牌被遮挡，司机未登记身份。
她点开行车轨迹回放。那辆车每次右转都比正常多打半圈方向盘，刹车时踩得急，停车位置固定靠左——典型的长期驾驶习惯。
“不是代驾。”她说，“是同一个人，经常开这辆车。”
顾骁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能确定是交接点吗？”
“不能百分百，但概率很高。”她拷贝完数据，拔下U盘，“再加上录音时间和地点吻合，足够做初步推论。”
两人按原路撤离。出门时顾骁回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确保录像已被循环覆盖。
清晨六点，城市刚开始苏醒。他们选择走老城区小路避开主干道。巷子窄，两边是旧居民楼，路灯昏黄，地面湿滑。
走到一半，顾骁突然停下。
前方巷口停了辆无牌面包车，车头朝外。他没说话，轻轻拉了下沈知意的手腕。
她立刻明白，放慢脚步，往墙边靠。
几乎同时，屋顶传来轻微摩擦声。两个人影从两侧房檐跃下，落地无声，直扑而来。
顾骁一把将沈知意拽到身后，迎上第一个刺客。对方匕首刺向胸口，他侧身避过，左手扣住手腕，右手反拧关节。刀刃在金属护臂上刮出火花，下一秒被他硬生生拗断。
碎片划过他掌心，血立刻渗出来。他没松手，顺势一脚踹中对方膝盖，那人闷哼一声跪地。
第二个刺客已经逼近沈知意。她背贴墙壁，眼睛盯着对方肩部动作。那人刚抬腿，她猛地踢翻旁边铁皮垃圾桶，桶身撞上路灯杆发出巨响，强光反射直射对方眼睛。
那人本能闭眼，动作迟了半拍。沈知意冲上前，抓住他持刀的手往下压，借力转身，反手将人按跪在地。她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抽出一张磁条工牌。
正面印着“周氏物流·安保部”。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顾骁那边传来一声闷响。第一个刺客被扔进巷子深处，撞倒一堆纸箱。
顾骁走过来，看了眼工牌，又抬头看向巷口那辆面包车。车灯突然亮起，引擎发动。
他拉着沈知意快步后退，绕到一栋楼侧面。面包车冲过来，轮胎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溅起一片水花。
两人穿过一道铁门，进入主街。早班车已经开始运营，路边便利店亮着灯。
顾骁拦下一辆网约车。车停稳后，他先上车，让她坐在里面。他坐在副驾，手一直放在战术包上。
沈知意低头看着手中的工牌。她把星月菩提串解开，在最里面那颗珠子后夹住了工牌。重新系好，手指轻轻抚过珠面。
车子启动，驶向市中心。天边泛起灰白，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她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清亮。
“直播时间定在今晚八点。”她说。
顾骁回头看了她一眼。
“标题就叫《谁在操控这座城市》。”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