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把镜子翻过来又放下，指尖在那道划痕上来回摩挲。他没说话，但动作停顿的时间比平时长。沈知意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药罐的盖子，蒸汽已经凉了。
阳台外风声紧了一阵，窗帘被吹开一条缝。顾骁抬眼扫过去，脚步无声地走过去把窗扣重新拧死。他蹲下检查护栏底部，发现金属表面有一处新鲜的刮擦，像是硬物蹭过留下的。
他起身直接拨通短波频道，三声忙音后接通。“陈野。”他说，“要边境三年内所有缴获枪械的弹道数据权限。”
对方回应很短：“明白。十分钟后上线。”
通话结束。顾骁收起设备，转身看见快递柜的提示灯亮着。物业系统刚推送了一条通知：**今日17:03，签收包裹一件，未登记寄件人信息**。
他走下楼，调取监控。画面里快递员穿着制服，戴着帽子，把一个灰色长条形包裹放进柜格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面部被帽檐遮住大半，无法识别。
包裹尺寸约二十厘米，重量偏沉。顾骁戴上手套，在安全屋门口拆开外层纸盒。里面是黑色防震泡沫，中央嵌着一枚银灰色弹头，尾部刻着细小花纹。
他用镊子取出弹头对光查看。侧面有一行极小的铭文：K.T.-07。字体风格和陆震川私铸军火编号一致。这不是普通子弹，是特制穿甲弹，用于远程狙击。
他立刻拍照加密发送给陈野。
等待回复期间，他把弹头放进证物袋，顺手打开家中所有门窗的感应记录。昨天凌晨两点十七分，南侧厨房窗户有过一次短暂开启，持续时间八秒，系统未报警——因为当时他们正在处理直播事故，安防模式降级为手动值守。
有人趁空档靠近过房子。
通讯器震动。陈野的声音传来：“比对完成。这颗弹头的膛线痕迹和三年前B-9走私案中击毙毒贩所用武器完全匹配。枪已销毁，但数据库有存档。”
顾骁问：“枪是谁用的？”
“你。”
短暂沉默。
“他们不是随便选的。”顾骁低声说，“这是冲我来的。”
陈野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还有件事。那晚行动结束后，有一枚弹壳没回收。现场报告说是被潮水卷走了。”
“现在它回来了。”
通讯切断。
顾骁握紧证物袋走进客厅。沈知意正坐在沙发上，手里转动着星月菩提。她没抬头，声音很轻：“你觉得他们会想让我们做什么？”
“去某个地方。”
“那就去。”
她站起来，走到玄关换鞋。动作干脆，没有多余的话。顾骁看着她穿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
“你知道去哪儿？”
她点头。“西南方向。老港区，废弃码头B-13区。”
顾骁没问依据。他知道她不会凭空下结论。
两人驱车出发。路上沈知意闭着眼，手指不停拨动菩提子。顾骁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副驾的战术包上。
天色渐暗，城市边缘的路灯稀疏起来。老港区一片死寂，铁丝网锈迹斑斑，入口处横着断裂的警示带。他们绕到B-13区背面，翻墙进入。
空气中弥漫着焦味。
前方空地上，一堆灰烬还在冒烟。纸箱烧得只剩骨架，边缘蜷曲发黑。顾骁走近蹲下，用手电照着翻找。灰堆里夹着一块布角，深绿色，表面有防水涂层，边缘撕裂整齐，像是被人用力扯下来的。
他掏出证物袋收好。
旁边沙地上有一枚鞋印，右脚，前掌深后跟浅，尺码至少四十六。外侧磨损严重，说明走路习惯性重心偏右。这种磨损常见于长期负重行走的人。
他掏出匕首，准备拓印轮廓。
风突然变大，吹散了部分灰烬。沈知意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远处海面。夜色里，几艘废弃货轮影影绰绰，像趴伏的巨兽。
顾骁伸手按压鞋印边缘，想确认深度。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藏在沙里的碎玻璃，划出一道口子。血立刻涌出来，滴在鞋印中心。
他没擦，任由血渗进沙粒。红色慢慢扩散，像地图上的标记点。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他说。
沈知意走过来，看了眼血迹，又抬头看向四周。“这里不是终点。只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也在测试我们会不会追查到底。”她低头看着那枚被血覆盖的鞋印，“现在我们知道，三年前的事没结束。”
顾骁站起身，把匕首插回靴筒。他脱下外衣盖住灰烬残骸，防止风进一步破坏痕迹。然后拿出手机拍照，上传至离线备份通道。
“回去再分析。”他说。
沈知意没动。她盯着海边一根歪斜的灯柱，柱脚周围沙地颜色更深，像是 recently 被踩踏过。她慢慢走过去，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
沙土潮湿，混着油污。
她忽然伸手，在灯柱底部摸索了几秒，指尖触到一个小凹槽。抠出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表面蚀刻着半个徽记——齿轮环绕字母“K”，和内存卡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坤元集团物流编号。
她把金属片递给顾骁。两人对视一眼。
“财阀和毒枭的合作比我们想的更深。”她说。
顾骁收起金属片，环顾四周。这片区域太开阔，没有遮蔽物，不适合久留。他拉沈知意起身：“先撤。”
她点点头，跟着往围墙方向走。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
“等等。”
她转身回到灰烬堆旁，弯腰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条。木条末端焦黑，但中间部分还保留着原始纹理。她对着手电光仔细看，发现木头上有一道刻痕，很浅，像是用刀尖快速划上去的。
是个箭头。
指向东南方某处。
她把木条递给顾骁。他接过来看了片刻，点头：“有人留下线索。”
“或者陷阱。”
“不管是哪种，都得查。”
他们顺着箭头方向前行，穿过两排废弃集装箱。越往里走，地面越湿滑。空气中开始飘来一股酸腐味。
在第七个集装箱右侧，顾骁发现地面上有一串连续的湿脚印，从箱体阴影延伸出来，直通前方排水沟。脚印间距均匀，步伐稳定，不像仓促逃离。
他蹲下查看脚印边缘。泥土中有微量金属颗粒，在手电下泛着冷光。
“新留下的。”他说。
沈知意站在他身后，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前方排水沟尽头，有个黑色背包靠在水泥墩上。袋子半开，露出一角文件。
顾骁挥手让她后退，自己慢慢靠近。他用匕首挑开背包拉链，里面是一叠打印资料，最上面一页写着：**B-9行动当日值班表（内部留存）**。
名单最后一个人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画了个叉。
那是陈野的名字。
顾骁瞳孔一缩。他迅速翻看其余文件，全是当年行动的后勤记录，包括车辆调度、通讯频段、补给路线。每一份都有明显标注痕迹，像是有人刻意整理过。
这不是恐吓。
是证据。
他把背包收进战术包，正要起身，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来自头顶。
他猛地抬头。集装箱顶部的通风口盖板微微晃动，边缘有新鲜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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