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站在楼梯拐角，指尖还搭在扶手上。楼下门铃响过第三声后，她喊住顾骁的话悬在半空，没再继续。
顾骁脚步一顿，转身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他走向玄关，动作沉稳，右手自然滑向腰侧——那里常年别着枪套。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通过猫眼扫视门外。
快递员穿着制服，手里抱着一个扁平纸盒，低头看手机。一切正常。
顾骁拉开门缝，接过包裹，顺手扫了一眼寄件信息：本地物流，无发件人姓名。他道了声谢，关门前多看了一眼快递车的车牌，记下尾号。
回到客厅，他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没拆。
沈知意已经走下来，赤脚踩在地毯上，绕到盒子侧面打量封口。“不是我们买的。”她说。
“我知道。”顾骁拿起裁纸刀，沿着胶带边缘划开，动作缓慢，防备任何可能的触发装置。
盒子里是一张光盘，底下压着一张打印纸，写着一行字：“三年前你该死的那次任务，有人活下来了。”
沈知意瞳孔微缩，但没出声。她伸手示意顾骁停一下，然后从抽屉取出镊子和证物袋，将纸条夹起翻看背面——空白。
顾骁将光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画面卡顿两秒后开始播放：一片焦黑废墟，火势刚熄，浓烟未散。镜头晃动，像是手持拍摄。远处传来断续对话，说的是缅语。
突然，画面转向一具倒伏在残垣下的尸体。那人面部烧毁严重，但耳后一道蛇形刺青清晰可见。镜头停留三秒，缓缓拉远。
视频结束。
沈知意盯着黑屏，呼吸节奏没变。她重新播放，放慢倍速，逐帧查看。在第七分十六秒时，她按了暂停——画面角落，一只军靴踏进镜头边缘，鞋底沾着暗红色泥浆。
“东南亚红土。”她说，“靠近克伦边境。”
顾骁盯着那双鞋，眼神冷了下来。“这不是新拍的。”
“是旧素材加工。”她调出图像频谱分析界面，“噪点分布不均，边缘锐化过度，说明经过数字修复。原片至少五年前。”
“目的不是恐吓我。”顾骁合上电脑，“是提醒我，有人一直在看。”
他们沉默片刻。沈知意起身去书房取物证箱，回来时顺手关了所有窗帘。
顾骁已经开始排查系统。他拔掉路由器电源，切换至离线模式，用备用笔记本连接硬盘，导入直播回放数据。昨天清晨那段影像被逐秒筛查。
当画面跳转到沈知意转身、他抬手扶她肩膀的瞬间，时间轴自动标红。
袖口卷起，小臂内侧露出一道模糊编号——那是他退役前所属特战小组的唯一识别码，本应在档案销毁后彻底消失。
“这编号不该存在。”顾骁声音低，“连内部数据库都查不到。”
“但它出现在直播里。”沈知意凑近屏幕，“而且被人截取了。”
顾骁立即调取服务器日志。三分钟前，有未知IP访问过缓存文件，下载了包含该片段的十分钟录像，并在两秒内完成截图提取与加密上传。
他切断全屋网络，启动物理隔离程序，同时清空所有云端备份。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说，“等我们松懈。”
沈知意没反驳。她打开抽屉，取出卜卦签筒。竹签整齐排列，但她手指掠过最下方一根时，停住了。
签身沾着一点暗红，已经半干。她轻轻抽出，背面刻着七个字：“游戏才刚开始”。
她戴上手套，用棉签采样血迹，放入试管密封。接着用放大镜观察刻痕——刀工利落，深度均匀，是惯用手一次性完成。
“不是慌乱留下的。”她说，“是特意让我们看见。”
顾骁蹲在阳台门口，掀开地砖边缘。缝隙里嵌着一粒极细的黑色沙砾，指甲盖大小，表面泛着油光。他用镊子夹起，放进另一个证物袋。
“沿海沉积物。”他说，“带腐蚀性，可能是港口清淤后的残留。”
“陆震川的地盘。”沈知意看着那粒沙，“但他死了。”
“录音里的笑声呢？”顾骁问。
“还没听。”她拿出手机，找到刚才那个匿名号码发来的音频文件。点开前，她看了顾骁一眼，“准备好了？”
他站到她身后半步位置，右手已握紧枪柄。
音频响起。风雨声中，一声冷笑穿透杂音，低沉而熟悉。
“沈小姐……我们很快再见。”
声音落下那一刻，书房方向传来轻微震动。
两人迅速进入警戒状态。顾骁持枪前行，沈知意紧跟其后。电脑屏幕亮着，主机原本断电，此刻却自动开机，正在播放另一段视频。
画面是边境雨林，镜头推进一间废弃实验室。墙上贴满人体实验记录表，日期集中在七年前。最后一张照片上，一个少年被绑在椅子上，双眼蒙布，手臂静脉插着输液管。
镜头缓缓移开，门边站着一个人影。他穿着唐装，手中转动铁核桃，金丝眼镜反着光。
虽然没露脸，但那姿态、那节奏，和陆震川一模一样。
视频结束，屏幕弹出一行字：“你破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顾骁立刻拔掉主机电源，用金属探测器扫描房间。三分钟后，他在墙内发现一个微型信号中继器，正以低频脉冲向外发送数据包。
他拆下设备，装入屏蔽袋。
“他们知道我们住哪。”他说，“也知道我们怎么查。”
沈知意坐在床沿，手里捏着那根染血的卜卦签。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打开衣柜底层抽屉——那里放着她最早一批直播设备，包括一支备用麦克风。
她接上电脑，导入原始录音库。一段三个月前的观众提问浮现在列表中：“老师，您相信命运会重复吗？”
提问ID为空白，IP地址显示来自境外跳板。
她点开回复记录。当时她答：“命运不会重复，但人心会。”
就在那条问答提交后十七分钟，一条系统日志显示，家中的智能音箱曾短暂连接陌生蓝牙设备，持续四十三秒，未留下操作痕迹。
“他们早就进来了。”她说，“不止一次。”
顾骁站在窗前，望着外头渐起的风雨。一道闪电劈下，照亮远处梧桐树影。几乎同时，手机震动。
又是那个匿名号码。
这次发来一张照片：他们昨晚藏在卧室地板下的应急通道入口，锁扣已被撬开，旁边摆着一枚褪色的军功章——正是他交给她的那一枚。
照片下方附言：“你喜欢的，我都替你保管。”
顾骁猛地回头，看向沈知意。
她正低头检查戒指内侧刻字，指尖蹭过“G&Z 04.17”那行小字，忽然抬头。
“你还记得那天是怎么活下来的吗？”她问。
“突围时，有人替我挡了子弹。”他说。
“可档案里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她声音很轻，“也没有他的编号。”
窗外雷声滚过，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顾骁走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右手稳稳压在枪套上。
楼下，一楼走廊的感应灯忽然闪了一下，随即恢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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