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划破夜空时，沈知意正用指尖把急救包里最后一块纱布按在顾骁肩背的伤口上。血已经不再喷涌，但还在渗，顺着她指缝往下淌，滴在泥沙里，洇出一个个深色小点。
她没抬头，只把下巴轻轻抵了下他的额头——还是凉的。远处灯光越来越近，人声夹杂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一名警员跑过来，蹲下查看情况，递来一部临时通讯终端。
“能连上吗？”那人问。
她接过，屏幕裂了一道缝，但还能用。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信号弱得几乎断线。她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摸出一枚U盘，边缘被海水泡得发白，接口处有轻微腐蚀痕迹。
这是林砚三个月前塞给她的离线通道密钥，说“哪天你被人堵死路了，就用它找我”。
她插进接口，输入一串长密码。进度条缓慢爬升，数据开始上传。
二十分钟后，一段37秒的视频悄然发布在多个镜像站点。画面里她坐在泥滩上，背后是沉没游轮露出水面的一截残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这不是恐怖袭击。”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镜头。
“是有人想烧掉证据。而真正的凶手，现在正在开记者会。”
视频结尾，一秒录音响起：“6月17日，运输照常。”
发布完成的提示跳出时，她靠在临时担架旁闭了闭眼。肩膀僵得抬不起来，手腕上的星月菩提缠了半圈又松开。她没动，只是把U盘捏紧了些。
——周世坤的发布会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大屏幕上，他西装笔挺，银发一丝不苟，面前摆着三排话筒。背景是坤元集团标志性的青铜鼎图案。
“我们遗憾地得知昨晚发生的爆炸事件。”他语气沉稳，“初步调查显示，涉事人员顾骁曾因暴力行为被部队除名，近期活动轨迹异常，极可能与境外极端组织有关。”
台下记者举手提问：“是否有证据支持这一说法？”
“当然。”周世坤点头，身后大屏切换成几张截图——模糊的档案页面，打着红框标注“违纪记录”“心理评估不合格”，落款单位被刻意裁剪。
没人注意到，他右手袖口有一道细小裂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过。
直播弹幕瞬间炸开。
【不是吧真有人信这种黑材料？】
【顾骁去年抗洪背灾民走了七十多公里的事怎么不说？】
【关键词‘顾骁’搜不到任何新闻，平台是不是删帖了？】
与此同时，一家不起眼的技术论坛突然弹出全站通知：“您正在浏览的内容可能存在信息遮蔽，请点击查看完整时间轴。”
点击后跳转至一个无广告、无LOGO的页面，中央是一幅三维动态图谱：横轴是时间线，纵轴是物流与资金流交叉节点。焦点锁定在2019年6月17日——当天凌晨三点十八分，一架注册于离岸公司的货机从边境起飞，两小时后，坤元集团旗下某药材公司向陆震川控制的账户转账八千万元。
图谱下方标注一行小字：“武器批号WM-190617，匹配游轮查获弹药样本。”
发布者ID为空，IP溯源显示连接来自警局旧内网。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现场导播突然发现主屏幕无法切换画面。技术人员冲进来耳语几句，周世坤脸色微变。
下一秒，全场所有设备同步跳出一条新消息：原始录音文件《运输指令_0617》已解密，背景音经频谱分析，与财阀大厦整点报时钟声完全吻合。
七声钟响，误差值小于0.03%。
记者席一阵骚动。有人当场调出手机里的录音比对工具，放了一遍又一遍。
“这钟……全国确实只有他们大楼有。”一位财经记者喃喃道。
主持人试图控场：“这些所谓证据尚未核实——”
话音未落，大屏自动播放起一段监控录像：顾骁在三年前洪灾区背着老人徒步穿越塌方带，整整七十二小时未休息，最后晕倒在安置点门口。画面切到另一段——游轮爆炸前一刻，他将沈知意整个人护在身下，背部承受第一波冲击。
字幕浮现：“一个会为陌生人走三天三夜的人，会为了钱炸一艘船吗？”
直播间评论彻底反转。
【我昨天还骂他是暴徒……】
【他们想用P图毁掉一个英雄？】
【记住6月17日#刷屏！】
沈知意在医疗帐篷里看到实时舆情曲线时，正接受简单清创。护士给她手臂涂碘伏，她皱了下眉，没躲。
手机震动，林砚的消息跳出来：“丫头，这次我没删你直播记录——值得被看见。”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回了个“嗯”。
半小时后，她出现在本地新闻采访间。镜头刚打开，她直接按下播放键。
周世坤的声音清晰传出：“6月17日，运输照常。”
背景里，钟声响起。
记者追问：“您如何解释这段录音的真实性？”
“很简单。”她把一份技术报告放在桌上，“我们提取了财阀大厦每日整点录音样本，连续比对七天，波形重合度99.97%。如果这都不算铁证，那请问——”
她抬头，语气平静：
“你们打算让多少个顾骁，替真正的罪犯背一辈子黑锅？”
采访结束已是深夜。财阀股价收盘暴跌40%，交易量冻结。网络热搜前十中，七个话题与案件相关。
沈知意回到医院走廊时，顾骁刚被推进ICU。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加上低温浸泡，需要观察至少四十八小时。
她站在玻璃外看了很久，直到护士提醒探视时间已过。
转身时，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曾植入顾骁体内的定位芯片。表面有些磨损，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她用指腹慢慢擦了擦，放进随身笔记本的夹层。
手机再次震动。一条匿名推送弹出：
“他们准备反咬一口，说你精神不稳定，利用心理学操控舆论。”
她盯着那行字，点了根笔，在本子上写下一行新计划。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窗外雨开始下，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敲门。
她翻过一页，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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