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的提示音消失在楼道尽头，沈知意转身走回主控台前。三块屏幕依旧亮着，六个移动光点缓慢前行，其中那个红色的标记正驶向边境方向。她摘下耳机，轻轻放在桌角，又重新戴上，按下加密频道的接通键。
“一号单位，保持静默状态，无需回应。”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没有回答，但信号稳定。
她调出另一个隐藏界面，输入一串长密码。文件夹弹出，标题是“破煞·备用手册”。里面存着过去三个月她悄悄整理的所有资料——军方救援记录、声纹分析样本、码头起重机频率比对表，还有一段从未公开的录音。
沈知意点开直播推流程序，设置标题：“今日卜卦：谁在伪装英雄？”
直播间开启的瞬间，观看人数从零跳到三千。弹幕刚刷出几条“知意老师早”，就被系统压成灰色，仅限关注满七天的账号发言。平台限流机制启动得比预想还快。
她不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两下，切换至备用服务器。画面一闪，第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顾骁浑身湿透，背着一个老人穿过齐腰深的洪水。泥水翻涌，他脚下打滑，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没松手。镜头拉远，身后是整片被淹的城区，远处有孩子趴在屋顶哭喊。时间戳显示：2018年7月19日凌晨4点17分，江城南区。
“这是八年前洪灾现场的真实影像。”她的声音平稳，“主角是某部队特战队长顾骁。连续72小时未休，他背出127名被困群众，其中包括36名老人和19名儿童。这份记录来自市应急管理局内部档案，非公开资料。”
弹幕开始波动。
“等等，这不是那个被说暴力伤人的退役兵王吗？”
“我查了新闻，当时确实有个顾骁立了二等功，后来低调退伍了。”
沈知意没看评论，继续切第二段视频——正是周世坤买通媒体发布的剪辑片段。画面里顾骁一脚踹飞对手，背景音乐激烈，字幕写着：“昔日英雄沦为暴徒？直播现场失控伤人！”
她将两段视频并列播放，同步标注时间轴。
“第一段，真实救援；第二段，恶意剪辑。同一双手，救人时没人关注，被人抹黑时全网推送。你们觉得，是谁在操控你们看到的‘真相’？”
话题迅速升温。#顾骁救灾实录#悄然出现在热搜边缘，刚冒头，就被顶下去。
她早料到这一步。
点击鼠标，插入一段音频：“现在请大家听一段声音，猜猜它来自哪里。”
嗡——咔哒，嗡——咔哒。
规律的机械运转声循环播放。
“选项A：地铁隧道通风系统；B：大型冷库压缩机；C：港口起重机；D：发电厂涡轮机组。”
观众互动通道打开，投票结果三分钟内出炉：超过七成选C。
沈知意点头，“正确。这是坤元集团下属物流码头的3号起重机工作音轨。型号为ZMC-900，运行频率每分钟28次，与刚才播放的声音完全一致。”
她调出第三段录音。
低沉男声响起：“……货走冷链车，江城通道必须打通。”
短暂沉默后，另一个更稳的声音接话：“老陆放心，账已经洗进药材采购款，没人查得出。”
她暂停播放，放大背景噪音波形图，与起重机声谱叠加比对。
“声学专家林砚团队确认，这段录音录制地点位于坤元码头3号泊位附近，时间在上周五晚九点至十一点之间。而说话的第二人，经声纹模型交叉验证，匹配度达93.6%——周世坤。”
弹幕炸了。
“卧槽！！！”
“财阀董事长亲自下场贩毒？？”
“这不是电视剧吧？”
沈知意仍是一副讲课语气：“所有数据均已加密存档，并同步提交至国家反洗钱监测中心及国际刑警合作通道。第三方验证标识可在屏幕右下角查看。”
那里确实浮着一个动态水印，一闪即逝，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警用舆情追踪系统的认证码。
就在这时，直播间流量突然飙升。原本被压制的话题#顾骁不是暴徒#冲上热搜第七，紧接着，一条新词条爆火：#神仙夫妻实锤#。
沈知意微微挑眉。
下一秒，她收到一条匿名信息：“任务完成，代号‘野火’已响应。”
她没回，只是嘴角轻动了一下。
电脑另一侧，坤元集团官网页面突变。
首页不再是金碧辉煌的企业宣传片，而是定格在顾骁背着一名小女孩走出洪水的画面。下方滚动黑字：
“你说他是暴徒？我们记得他是英雄。”
“你说你在做慈善？我们听见你在谈毒品交易。”
“光会照进来，迟早的事。”
攻击持续了整整十分钟，IP无法溯源，防火墙日志空白。等技术团队重启服务器，那段视频早已被无数人截图转发。
热搜前十，七个相关话题。
有人扒出三年来所有针对顾骁的负面报道，发现全部出自同几家媒体，而这几家公司的股东名单里，都有坤元系资本的身影。
记者群访周世坤的视频也被翻出来。那天他西装笔挺，微笑着说：“我们支持正义，也警惕被包装过的英雄主义。”
现在配上新标题：“他说的‘包装过的英雄’，是不是就是那个救了127人的顾骁？”
舆论彻底反转。
半小时后，坤元召开紧急发布会。周世坤坐在主席台中央，面前摆着一杯水，铁核桃静静躺在手边。
“网上流传的所谓‘军方档案’，未经官方授权发布，真实性存疑。我们不排除有人伪造证据，误导公众。”
摄像机对准他，他眼神镇定，嘴角甚至带点笑。
可就在这时，大屏幕突然闪动，切换成一段新视频。
还是顾骁，站在救灾现场接受采访。记者问他：“你觉得大家应该记住你吗？”
他摇头，脸上全是泥，声音沙哑：“我不需要被记住，只要有人活着就好。”
画面定格。
发布会现场一片死寂。
镜头扫过周世坤的脸，他的手慢慢握紧，指节泛白，但什么也没说。
直播间的弹幕刷成一片红。
“我信他。”
“这才是真正的顶流。”
“知意姐姐太狠了，一句话都不多说，全是证据。”
沈知意关掉直播，观看人数停在一百二十三万。
她没动，盯着主控台上的六个光点。顾骁的位置已经进入山区，信号有轻微波动，但生命体征正常。
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她立刻接通频道：“一号单位，调整呼吸节奏，前方湿度高，注意呼吸道防护。”
那边沉默两秒，然后是熟悉的低沉嗓音：“收到。”
她看着屏幕上那枚紧贴心脏的芯片传来的数据，体温36.7，心率72，稳定得像块石头。
“你现在是英雄了。”她忽然说。
“我不是。”他答得很快，“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外面都这么叫了。”
“那你呢？”他顿了顿，“你怎么看？”
她指尖轻轻拨动腕上的星月菩提，一颗颗数过去。
“我看你三年了。”她说，“从你第一次半夜替我关直播设备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伤害普通人的人。”
他没再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把直播回放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为“破煞·声援”。
窗外天光渐亮，城市苏醒的声音透过玻璃渗进来。楼下早餐铺开了门，油锅滋啦作响，有人笑着打招呼。
她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酸涩刺喉。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境外媒体《亚洲观察》已转载证据包，标题为《江城双面巨头：慈善家与毒枭的交易录音》。
她看完，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目光落回屏幕中央那个红色光点。
它正在爬坡，速度放缓，但没有停下。
她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的古铜八卦耳环，凉的。
“现在，轮到你们被光照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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