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平息，沈知意的手指还搭在顾骁的手腕上。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皮肤下的脉搏规律跳动，像是从一场深水潜行中缓缓浮出。她没松手，只是把另一只手里的数据板轻轻合上，屏幕熄灭的瞬间，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
老秦摘下手套，看了她一眼：“碎片清了，但神经还在修复期。接下来七十二小时最关键，不能有剧烈动作，更别提他脑子里那些‘明天就能跑五公里’的念头。”
沈知意点头，目光没离开顾骁的脸。
“他知道你不会听劝。”老秦压低声音，“所以你打算骗他？”
“不是骗。”她轻声说，“是让他以为自己赢了。”
半小时后，顾骁醒了。
意识刚回笼，他就抬了抬左手——动作很慢，但确实动了。他睁开眼，第一句问的是：“成功了？”
“成功了。”沈知意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现在你得按我说的做。”
他皱眉：“我不需要休养。”
“我知道。”她吹了吹药面，“所以我请了位中医来给你‘调理命理’。”
“什么？”
“卦象显示你近来气血两亏，不宜动武。”她把药碗递过去，“正好我认识一位老先生，专治这类‘命里带伤’的体质。”
顾骁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下：“你连算命都能编出医学依据？”
“那当然。”她语气轻松，“我还给他写了方子，补气养神，温经通络。”
他接过药碗，闻了一下，眉头微动，但没说话。
沈知意起身走到门口，拨通电话：“老师傅，可以进来了。”
门铃响时，顾骁已经靠在沙发上，左臂搭在扶手上，绷带边缘露出一点纱布。他闭着眼，像是在休息，其实一直在听外面的脚步声。
老秦拎着药箱进来，穿着灰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活脱脱一副坐堂老医的派头。他进门先环视一圈，目光在顾骁身上停了一瞬，然后慢悠悠打开箱子，取出脉枕。
“这位就是病人？”他问沈知意，语气正式得有点过头。
“是我家保镖。”她说，“最近太拼，命格都歪了。”
老秦走过去，伸手搭上顾骁的腕子。三根手指稳稳落下，指尖微微用力。
顾骁没睁眼：“您这把脉，跟摸枪管似的。”
“职业习惯。”老秦不动声色，“心率偏快，血氧偏低，这不是累的，是伤没好就硬撑。”
沈知意在一旁倒茶：“您看这方子还行吗？”
老秦接过她递来的药方，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抬头看她：“人参配附子，再加这个剂量的强心剂？你是想让他心跳快到撞墙？”
客厅安静了一瞬。
沈知意不慌不忙晃了晃手里的药罐：“不然呢？你不来，他连药都不肯吃。”
“所以你就拿中药当掩护，塞一堆西药进去？”
“至少他喝了。”她耸肩，“你要不要试试换身军装直接进来，看他会不会当场翻窗跑路？”
顾骁终于睁开了眼，看着两人对峙，嘴角一扯：“你们一个装神，一个装医，就为了让我躺几天？”
“不止几天。”老秦收起药方，“神经修复至少三周，期间禁止负重、格斗、射击，连俯卧撑都不能做。”
“不可能。”顾骁坐直，“任务随时可能启动。”
“那你等任务开始时手抬不起来，算谁的责任？”沈知意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配合，三周后恢复基础训练；要么现在硬扛，三个月后还得再来一次手术——顺便提醒，上次麻药是你自己签的，这次我也不会替你犹豫。”
顾骁盯着她，眼神冷了下来：“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她语气平静，“我是在告诉你事实。你不怕死，但我怕你以后连咖啡杯都端不稳，还得假装没事。”
空气僵了几秒。
最后，顾骁低头喝了一口药，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秦检查完伤口，留下一份详细的用药清单和监测表，临走前拍了拍沈知意的肩膀：“你比他懂他的命。”
她送他到门口，低声问：“他真的不能有任何剧烈动作？”
“至少一周内。”老秦回头看了眼客厅，“否则神经粘连，后遗症你自己算。”
晚上八点，沈知意准时开播。
直播间标题很简单：《今日卦象：宜静不宜动》。
她坐在惯常的位置，身后是书架和几盆绿植，镜头角度刚好能扫到客厅一角。顾骁正靠在沙发上看文件，左手随意搭在扶手上，绷带白得刺眼。
弹幕刚刷了两句“姐姐今天穿得好素”“背景好温馨”，沈知意就开口了：“今天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镜头缓缓移动，落在沙发上那人身上。
“很多人以为他只会打架，但其实他连我喝咖啡的温度都记得。”她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这次手术前他还说，‘别让我躺下’……可他自己都不知道，麻药生效前最后一句话是——‘你守着’。”
弹幕瞬间炸了。
“破防了！！！”
“铁汉柔情实锤！！！”
“谁再说顾队冷血我跟谁急！！！”
话题迅速冲上热搜，顾骁手受伤# 阅读量十分钟突破千万。有网友扒出他前几天执行任务时的动作细节，发现他左臂始终贴着身体，几乎没有挥动。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伤了？”
“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硬撑？”
沈知意没再提更多细节，只是继续讲今晚的“卦象解读”，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段话不过是随口一提。
直播结束时已近十一点。
她关掉设备，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看见顾骁还坐在原地，文件摊在腿上，人却闭着眼。
“还不去睡？”她走过去。
他没睁眼：“你为什么放那句话？”
“哪句？”
“‘你守着’。”
她顿了顿：“因为那是真的。”
他沉默片刻，左手慢慢握了下拳，又松开。“下次……别放那句。”
她没答，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缠着绷带的手背。
他没躲。
她转身准备收拾直播器材，刚拿起麦克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
顾骁站了起来，动作很慢，左手仍垂着。他走到阳台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背影挺直，像一根不肯弯的铁杆。
“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声音很低，“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成……需要照顾的人。”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靠近，也没说话。
几秒后，他转身，朝她走来。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
“药……我明天继续喝。”他说完，径直走向卧室。
她看着那扇慢慢合上的门，轻轻呼出一口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是直播平台的数据通知：今日观看峰值破纪录，互动量同比上涨四倍，官方已联系团队洽谈综艺合作。
她没点开详情，只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客厅只剩一盏落地灯亮着，光晕圈住沙发一角，那里还留着顾骁刚才坐过的凹痕。
她走过去，伸手抚平坐垫褶皱，指尖碰到一小块湿痕。
是汗渍。
她收回手，站起身，正准备关灯，听见卧室门又开了条缝。
顾骁探出头，声音哑了些：“明天……早安吻还作数吗？”
她愣了下，随即扬起嘴角：“六点零三分，不准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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