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警局问询室的灯亮得刺眼。沈知意把平板放在桌上，屏幕还停在一段录音进度条上，时间戳定格在“03:17”。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播放键。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传出：“……二十万到账了，诊断书按你说的改，‘急性肝衰竭，预后极差’，够不够吓人？”
导演猛地抬头，脸色发青。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是你女儿主治医生和坤元集团财务主管的通话。”沈知意收起平板，声音不高，“就在你签完陷害我的节目脚本那天下午。”
导演的手指抠着桌角，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剪辑视频时沾上的胶渍。他低声道：“我不知道他们动了病历……我以为只是炒热度。”
“那你以为我直播间被刷满‘杀人偿命’是自然流量？”沈知意往前倾了半寸，“周世坤给你看了一份文件，对吧？上面写着你女儿的名字，还有‘治疗终止建议’。”
导演肩膀抖了一下。
“他没逼你造假。”她语气平了下来，“他只是让你做选择——你女儿活，还是我死。”
话落那一秒，导演突然抬手砸向单向玻璃，拳头撞上去发出闷响。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喉咙里挤出一声哽咽，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哭声。
“我说不干……他们就把复查报告寄到我家。医生签字，医院公章，连体温都写好了……可我女儿上周还能画画！”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他们说，再播三次黑料，就恢复她的医保资格……否则，药费自付，立刻停药。”
沈知意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推过去。纸上是一张儿童画，太阳歪歪扭扭地挂在天空，下面写着“爸爸加油”。
“她画的？”导演声音发颤。
“医院心理干预记录里的附件。”她说，“你女儿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只希望你能来看她。”
导演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终于开口，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整个流程：删帖公司按小时报价，水军分层级操控热搜，节目组内部有专人负责“情绪引导脚本”。每一次对她直播内容的恶意剪辑，都有详细的执行清单。
“火灾那段视频……也是我删的。”他嗓音沙哑，“消防说是电路问题，但周世坤的人来了现场，拿走了一块烧焦的塑料板，换成了新的线路残骸。他们说，要让所有人相信，是你自己点的火。”
沈知意站起身，把录音笔收进包里。“你现在说的话，我已经同步上传到国安备案通道。接下来，轮到物证说话。”
清晨六点，市消防物证仓库外，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轿车缓缓停下。顾骁从副驾下来，肩部动作略显迟滞，但他走路依旧无声。他没走正门，而是绕到后侧通风口，翻墙进入。
仓库角落堆着一筐标记为“普通废弃物”的火灾残渣。他戴上手套，逐层翻找，在碳化碎片中摸到一块边缘平整的塑料片，表面残留着浅黄色油渍。他用密封袋装好，转身离开时，顺手拍下了存放记录表上的编号和签收人姓名。
三个小时后，法医实验室传来检测结果：该塑料附着物含有T-79异丙基醚，属于高挥发性助燃剂，且仅限坤元集团旗下生化研究所使用，出入需双人授权登记。
顾骁将报告打印出来，连同样本照片一起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他直接走进辖区刑警队办公室，把信封拍在负责人桌上。
“三个月前的火灾，现在重新立案。”他说。
对方皱眉：“这案子已经结了，你怎么——”
“结案依据是电路老化。”顾骁打断，“但起火点附近的绝缘层没有熔融痕迹，反而有溶剂腐蚀迹象。你们没查，不代表不存在。”
“你是谁？凭什么插手？”
“国家安全局特聘顾问的协作人员。”他递上一份授权函复印件，“证据已抄送上级监察部门。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可以继续当它是意外。”
那人看着信封里的照片，脸色变了。
上午九点，看守所接待窗口，沈知意出示了国安局特聘心理评估专家的身份证明。工作人员核对许久，才同意她进行十分钟面谈。
走廊尽头的铁门打开，导演被带了出来。他眼睛浮肿，衣服皱巴巴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
沈知意坐下，没问案情，也没提供词。她只是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打印纸，轻轻推过去。
是那张儿童画的放大版，右下角多了行铅笔字：“爸爸，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
导演的手抖得厉害。他伸手去碰，又缩回，最后整个人趴在桌上，肩膀剧烈起伏。
“他们不让我见她。”他喃喃道，“律师申请被驳回，医院说家属权限已被冻结……我连电话都打不通。”
沈知意低声说：“你还记得节目组里谁负责对接财务？”
他抬起脸，眼神浑浊：“老赵……财务总监赵志明。所有打款记录都经他手，包括给删帖公司的尾款。”
“另一个呢？”
“李强……外包舆情公司老板。他手下三百多个账号，专门做负面压榜。”导演忽然抓住她的袖子，“我能换条件吗？只要她能继续治疗，我去自首，去坐牢都行……别让她死。”
“活下去，才能救她。”沈知意抽出手，站起身，“别让他们把你变成弃子。”
当天夜里，看守所值班记录显示，导演于23:48分被发现悬挂在监室床架上，脚下凳子已被踢倒。现场留下半张未写完的信，纸角浸着汗渍：
“我对不起她……但我没选择。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只要我开口，就不会让我活着出这个门……”
第二天凌晨，沈知意回到别墅。书房电脑还在运行，屏幕上并列着三份文件：录音转文字稿、物证检测报告、导演手写名单扫描件。她逐一加密，归档至离线服务器，最后打开直播后台，将所有素材打包进一个隐藏文件夹，命名为“真相启动包”。
她摘下腕上的星月菩提，放在顾骁常坐的椅子扶手上。然后拿起手机，拨通刑警队电话。
“赵志明和李强的信息我已经发你邮箱。”她说，“建议今晚行动，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后，她坐回主控台前，手指悬在“直播推流”按钮上方，停了三秒，最终按下“暂存”。
窗外天光微亮，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
她刚打开新文档准备整理时间线，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顾骁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出院。”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复：“等你回来再开播。”
手机刚放下，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一条系统通知：【您绑定的个人直播设备检测到远程访问请求，来源IP已屏蔽】。
她眉头一皱，迅速调出安全日志，发现十五分钟前，有人试图通过内网漏洞接入她的推流终端，操作指令包含“强制开启摄像头”和“自动发布预设视频”。
攻击源经过三层跳转，最终指向一个注册在境外的空壳公司，但其中一次中转节点的MAC地址，与坤元集团某分公司备用服务器一致。
她立即切断所有外部连接，启用本地防火墙，并将此次入侵记录同步备份至军方合作通道。
做完这些，她起身走到玄关，从鞋柜底层拿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取出一枚SIM卡，插入备用手机。
开机后第一条信息来自匿名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你朋友的女儿今天没去上学。”
她盯着那条短信，手指慢慢收紧。
门外电梯传来轻微的上升声，楼层灯由负二升至一层，停住。
她转身走向客厅角落的监控面板，调出电梯间画面。
摄像头显示，电梯门打开，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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