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医院走廊的感应灯还亮着。沈知意站在ICU观察室外，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划过，调出昨晚二十四小时的生命体征曲线图。她没说话，只是把屏幕转向玻璃窗，指着凌晨23:17那处断层。
“这里停了十一秒。”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监护仪不会自己断电。”
护士长皱眉翻记录本：“系统日志显示是线路跳闸，电工已经检查过。”
“可心跳数据消失了。”沈知意收回平板，目光扫向值班表，“昨夜三人当班，指纹登记库里只有两个名字。第三个是谁？”
对方愣住，张了张嘴。
她没等回答，从包里取出紫外线灯，蹲下身照向病床下方。床单边缘有几根纤维，在紫光下泛出淡黄反光。她用镊子夹起一根，放进密封袋。
“这种丝线，防泼水，抗撕裂。”她说，“我在一件杀手外套上见过同样的材质。”
护士长脸色变了。
耳麦里传来顾骁的声音：“监控调出来了。药车推入病房的那个‘医生’，左肩动作不对劲——发力方式和私生子车祸前的视频一致。”
沈知意站起身，盯着床上依旧昏迷的人。苍白的脸，瘦削的轮廓，呼吸靠机器维持。但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微微翘起，不是松弛状态下的自然弯曲，而是肌肉轻微收紧后的姿态。
像是随时准备做出某个动作。
“他不是植物人。”她低声说，“他在装。”
话音刚落，护士站电话响了。接起后，对方说了几句，护士长转头看向她：“设备科说，昨晚更衣室的监控硬盘损坏，部分录像丢失。”
沈知意笑了下，没反驳，只说：“那我们看看别的角度。”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消防箱旁，抬头看了眼烟雾报警器。昨天顾骁来过一趟，顺手换了零件。现在那枚不起眼的小装置正安静地嵌在天花板上，镜头朝向通风口下方。
“顾骁，热成像能复现吗？”
“正在加载。”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找到了——00:03分，有人在通风口停留过。手里拿着东西，信号干扰器的可能性89%。”
“时间点和断电吻合。”她眼神冷了下来，“这不是事故，是配合。”
她转身走向医护通道入口，刷卡进入缓冲区。透过双层玻璃，能清晰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心率稳定，血氧正常，一切指标都在安全范围内。
可就在她凝视的瞬间，那人的眼皮动了一下。
极轻微的一颤，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但她看清了——眼球在眼皮下转动，方向是摄像头位置。
“他在看我们。”她对着耳麦说，“他知道我在外面。”
“别进去。”顾骁语气紧了，“没有证据证明他受控，贸然接触可能触发预设行为。”
“可他已经醒了。”她手指按在门禁按钮上，“而且刚才那十一秒，足够别人塞给他指令。”
她没等回应，推开内门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她靠近床边，低头看着那张脸。睫毛又抖了一下，接着，嘴唇极其缓慢地张开一条缝。
没有声音，但她读懂了口型。
**“你迟到了。”**
她猛地后退半步。
警报器突然响起。
心率监测仪上的曲线剧烈波动，血压骤降，血氧值急速下滑。护士冲进来查看，发现呼吸机管路被手动拔开，氧气面罩掉在床沿。
“病人自行中断治疗！”有人喊，“快抢救！”
沈知意被拦在隔离区外。她死死盯着里面，看见那个一直“昏迷”的男人睁开了眼睛。浑浊、充血，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清醒。他望着她，嘴角一点点向上扯，形成一个扭曲的笑容。
然后头一偏，心电图拉成直线。
尖锐的蜂鸣响彻整个区域。
医生冲进来开始急救，除颤仪准备就绪。有人喊“肾上腺素”，有人叫“气管插管”。混乱中，沈知意注意到一件事——
那人倒下前的最后一刻，右手食指抬起，在空中轻轻点了三下。
像是某种确认。
她立刻掏出手机回放刚才的录像，定格在那一瞬。放大，逐帧播放。
**点——停顿——点——停顿——点。**
摩斯码节奏。
她迅速换算：三点短促间隔，代表字母S。
不是结束，是开始。
“顾骁。”她压低声音，“他传了信号。”
“什么内容？”
“还不知道，但不是随机动作。”她盯着屏幕，“这是训练过的传递方式，干净、隐蔽，适合在被监视时使用。”
“谁会接收？”
“问题不在接收者。”她咬住下唇，“而在发送者——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见？”
房间里抢救仍在继续。电击板拍上胸膛，身体弹起又落下。第二次，第三次。
医生摇头，宣布临床死亡时间。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尸体被推走，她才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她打开笔记本，接入医院内网残留数据流。顾骁已经黑进了更衣室的备份服务器，找到一段模糊影像：同一白衣人脱下制服，换上深色夹克。背影修长，走路时右腿略拖，正是私生子档案里的旧伤特征。
“外套上有标记。”顾骁说，“左袖内侧缝了一圈细线，排列方式和诅咒娃娃背部的刺绣完全一样。”
“不是巧合。”她说，“是身份烙印。”
“他们让他醒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刻。”顾骁声音沉下去，“让他‘死’在我们眼前，制造失控假象。”
“可他临死前还在传信息。”她翻着录像截图，“如果他是棋子，那这一招就是弃子送信。幕后人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也在试探我们会不会追查到底。”
车内陷入沉默。
远处城市天际线被晨雾笼罩。一辆殡仪车缓缓驶出医院后门，车顶贴着太平间专用标识。
“尸体送去哪？”她问。
“郊区火化场，流程已预约。”顾骁调出调度单，“但太平间记录显示，家属签字栏空着。”
“没人认领？”
“或者……根本不需要。”他说，“真正的目的，可能不是让他死，而是让所有人相信他已经死了。”
她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个笑容。不像是解脱，也不像疯狂，反而像完成任务后的确认。
“我们漏了什么。”她睁开眼，“那个信号，一定还有后续。”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匿名彩信自动下载完成。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一只手掌摊开，掌心放着一枚褪色的蓝色纽扣，边缘磨损严重，像是从旧衣服上扯下来的。
她瞳孔一缩。
这张图，昨天出现在她直播间后台的举报附件里，当时以为是垃圾信息，直接删除了。
现在它又出现了。
而且是从另一个号码发来的。
“顾骁。”她把手机递过去，“查这个号码。”
“已经在追踪。”他盯着屏幕，“信号经过三次跳转，最后一次接入点在城南老药材仓库附近。”
两人对视一眼。
同个地点。
上次是杀手潜入的起点。
这次是信息传递的终点。
“他们想让我们去。”她说。
“也可能只是诱饵。”
“但纽扣不会说谎。”她放大图片，“这材质，是二十年前江城福利院统一配发的校服扣子。当年收养的孩子，每人十颗。”
“私生子……是孤儿院出来的？”
“不只是他。”她声音低下来，“还有更多人，可能都在等着某个人唤醒。”
顾骁关掉定位程序，重新设置加密通道。
“你要直播吗？”
“当然。”她打开推流软件，标题输入一半：【关于某些人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能操控全局】。
她删掉，重写：
【今天聊聊，什么叫‘死后还能传话’】。
点击预发布。
提交成功。
窗外雨开始落下，打在车窗上发出细密声响。她没动，盯着屏幕右下角的倒计时。
八点整，直播开启。
画面切入的第一秒，弹幕炸开。
她坐在镜头前，身后是医院外墙的灰色砖面。
“各位早。”她微笑，“今天我们不测谎，不读心。”
她举起密封袋，里面是那根黄色纤维。
“我们来验尸。”
顾骁在副驾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左肩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血浸透，他没换，也没说疼。
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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