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电脑屏幕还亮着,沈知意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动星月菩提。她刚调出系统后台日志,发现顾骁整夜都在追踪那辆肇事SUV的蓝牙信号轨迹——但他没有擅自行动,甚至连警局周边的民用监控调取权限都没越界。
他设了自动预警区间,一旦目标移动超过两公里,终端才会震动提醒。这种克制不像他的风格。
她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目光落在书架夹层那个不起眼的小孔上。摄像头藏得极好,若不是上次拆炸弹时顺手反向扫描过全屋信号源,她至今也不会察觉。她没叫人,也没发难,只是默默记下了位置。
今天她不想再装作不知道。
她走过去,抽出一本厚册子,轻轻一拧,金属卡扣松开,微型镜头连着线路被整个拔出。她当着空房间的面,把存储卡捏碎,碎片扔进垃圾桶。
然后她从抽屉里取出那台作战记录仪——黑色外壳,边角有磕痕,是顾骁上回执行任务后落下的。她按下播放键,画面跳出来:昨夜她拆炸弹的全过程,镜头稳得像贴在她肩上。最后几秒,画面角落闪过一道反光,三百米外狙击手的瞄准镜在夜视模式下微微发蓝。
她把设备放在桌上,正中央,电源一直开着。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很轻,但她在听到第一声时就知道是谁。顾骁站在门口,视线扫过空置的摄像头孔,又落到账面上那台亮着的记录仪。
“你想让我看这个?”他声音不高。
“以前你偷偷看。”她转过身,背靠书桌,“现在不用了。想看我,就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他没动,也没反驳。过了几秒,他转身进了卧室。
沈知意没追问他去拿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菩提子,一圈圈绕着。她以为他会争辩,或者干脆无视这提议。但她没想到他会走开。
五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枚银灰色手环。表面哑光,边缘有细微刻痕,像是编号。
他走到她面前,没说话,直接抓起她的左手,动作利落却小心地避开腕骨凸起处。手环扣上的一瞬,发出轻微“咔”声。
“这是军用生命监测设备。”他说,“心率、血压、体温,实时同步到我终端。异常会自动报警。”
她抬眼看她。
“不是监控器。”他补充,“是我的心跳。你随时可以关。”
她没答,只是慢慢收回手,指尖轻轻蹭过手环接口处一圈细纹。然后她将星月菩提重新缠上手腕,恰好盖住连接点。
“挺沉的。”她说。
“习惯了就不觉得。”
“那你习惯了吗?”
他一顿。
“什么?”
“习惯我不在你视线里的那种感觉。”
他没立刻回答。窗外天光渐亮,照在他脸上,左耳后的疤淡得几乎看不见。
“正在学。”
她轻笑一声,转身打开电脑:“那正好,今晚直播,别躲阳台外面偷看了。”
“我没偷看。”
“那你上次是怎么在我倒水前就冲进来的?”
“系统警报。”
“哦,系统真智能。”她拖长音,“连我杯子里水温都能判断?”
他没接话,只是看了眼墙上挂钟:“七点四十五。”
“怎么,还管我几点开播?”
“八点小区巡逻车换岗,安保间隙三分钟。你要是这时候开始连线观众,容易被人摸清节奏。”
她挑眉:“你还记得我直播时间表?”
“记得所有和你有关的事。”他顿了顿,“但以后不会再查你不让我知道的。”
她敲键盘的手停了一下。
“比如?”
“比如你昨天给周延发的第二封拒签信,用了三个不同IP中转,最后通过一个废弃的学术论坛服务器转发。你以为我看不到。”
她回头看他:“那你为什么不拦?”
“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他在想什么。”他说,“而我知道你不会让他真的失控。”
她没再问,只是嘴角微扬,点了开始直播预载。
晚上八点十二分,直播间人数突破二十万。
沈知意坐在镜头前,背景是书架和一盏暖光台灯。她穿着宽松针织衫,头发随意扎着,语气轻松地讲着上周某富豪离婚案的心理博弈。
弹幕刷得飞快。
【知意老师今天状态好好!】
【上次那个炸弹视频我看了十遍,太飒了】
【顾队有没有在看?】
她正笑着回应一条提问,忽然手腕一震——手环发出短促提示音。不是警报,是顾骁手动推送的消息:**东侧围墙红外触发,已排除猫扰。**
她眼神没变,手上却故意一偏,水杯翻倒,水流直奔笔记本而去。
“哎呀!”她轻呼一声,迅速去挡。
三秒不到,阳台推拉门无声滑开。
黑衣贴身,身形利落,顾骁从外墙翻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他没开灯,径直蹲下,用袖口擦地上的水,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
“水太烫。”他低声说,“会烫伤。”
弹幕瞬间炸了。
【!!!!!!!!】
【是他吗?真的是顾队吗?】
【这反应速度离谱了吧!】
【知意家安保是真人驻守?】
沈知意看着镜头,眨了眨眼:“看来我家保安系统,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灵敏一点。”
“下次别演这种。”顾骁收手站起,把湿毛巾扔进洗手间,“直接叫我就行。”
“可我想试试新规则灵不灵。”她歪头看他,“结果还不错。”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到她。
“手环电量剩37%。”他说,“充一下。”
“嗯。”
“直播还有四十三分钟。”
“你要在这儿站完?”
“等你下播。”
“那你去客厅坐会儿,别杵这儿吓观众。”
他没动。
“他们已经吓到了。”
她笑了,低头继续读弹幕。
凌晨零点零七分,直播结束。
沈知意摘下耳机,活动了下手腕。手环还在运行,绿灯稳定闪烁。她没关它。
顾骁站在客厅与走廊交界处,战术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段模糊的军籍编号纹身。
“蓝牙信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洗衣店后巷。”他说,“包裹还在原地,没人动。”
“我知道。”
“你不担心他找同伙?”
“如果他真有可靠的人,昨晚就不会一个人开车撞警局。”
“他可能孤注一掷。”
“那就让他继续孤着。”她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灯火,“真正可怕的不是疯子,是觉得自己终于被看见的疯子。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帮手,是回应。”
顾骁走到她身后一步距离,没再靠近。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周世坤知道这件事?”
“还不急。”她抬头看了眼夜空,“等他主动问我。”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刚才直播时,心跳升到每分钟一百一十。”
“紧张?”
“兴奋。”
她侧过头看他:“你觉得我在享受这个?”
“我觉得你在掌控节奏。”他说,“而我很庆幸,这次我能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轻轻按了下手环表面。下一秒,她终端震动,收到一条来自他设备的共享数据——过去十二小时她的心率曲线图,在她打翻水杯那一刻,峰值陡然拉升。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期待。
他早就看出来了。
她把终端放回口袋,转身进屋。
“明天早上九点,洗衣店开门。”她说,“我们去看看那个包裹里,到底藏着谁的过去。”
顾骁跟上去,在书房门口停下。
所有监控指示灯仍在闪烁,红点规律明灭。唯有书架上的那个小孔,空着,像一道结了痂的旧伤。
他站在暗处,看着她坐在电脑前重启追踪程序,手指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指令。
屏幕冷光映在她脸上,清晰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