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站，沈知意下车时看了眼手机，时间是上午九点零七分。她没去节目组安排的测试中心，而是直接打车回了住处。车停在小区门口，她推门下车，脚步没停，径直穿过绿化带的小路进了单元楼。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她听见屋里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顾骁在调试监控设备。门一开，他就站在玄关，夹克还没脱，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扫了她一眼。
“你没按计划走。”他说。
“计划改了。”她把帆布包放在鞋柜上，顺手解下围巾，“他们想用心理测试套我的反应模式，那我得先找到能反咬一口的东西。”
她走进书房，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加密硬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指纹数据库的界面跳出来。这是她早前从边境案件现场提取的杀手生物信息，一直没找到匹配对象。
“昨晚的节目资料只是幌子。”她边操作边说，“真正的突破口还在老地方——那个在江城私立医院做过基因检测的‘周延’。”
顾骁走近几步，站到她身后看屏幕。“你要查财阀继承人的私生子？”
“他已经提交了加拿大移民申请。”她调出一份电子档案，“系统显示审核中，但所有公开渠道都查不到他的正式身份。有意思的是，这家医院刚好和坤元集团控股的药研所有合作项目。”
她点击运行比对程序，进度条缓慢推进。三分钟后，结果弹出：指纹匹配度99%。
空气静了一瞬。
“是他。”她说得干脆，“周世坤的儿子，母亲是东南亚某国留学生，二十年前突然退学回国，再没露面。这孩子从小被送到境外抚养，最近五年才悄悄回来接触家族产业。”
顾骁盯着屏幕，声音压低：“如果真是他动手，背后一定是周世坤授意。”
“不一定需要授意。”她关掉窗口，打开另一组数据，“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在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尤其是不被承认的儿子，更愿意用极端方式引起父亲注意。”
她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画了条线，一边写“移民申请”，一边写“暴力袭击”。
“只要他觉得这条路快成了，突然被拦下，情绪就会失衡。我们不用抓他，让他自己跳出来就行。”
顾骁看着她：“你想伪造拒签信？”
“我已经做好了。”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纸，递过去，“加拿大移民局官网格式、印章编号、审批流程全照着真件仿的。还加了一句‘申请人涉嫌参与跨国暴力事件’——这种模糊指控最让人抓狂，又没法申诉。”
他看完，点头：“他知道你在查他，会怀疑是你动的手。”
“那就更好。”她嘴角微扬，“他要是聪明，就该躲起来。但他不是那种人。他是那种宁愿撞墙也要留下痕迹的类型。”
夜色降临时，她换了身深色外套，戴上帽子出门。顾骁没跟，留在屋里接入城市天网系统，同步调取目标公寓周边的监控画面。
十点四十三分，沈知意出现在周延租住的高档小区外。她绕到侧门，确认摄像头盲区后，迅速将信件塞进信箱。手机自动开启录像模式，记录全过程。
回来的路上，她走得不急，路过便利店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发现太凉，笑了笑，继续往家走。
回到居所，顾骁正在查看实时监控回放。
“他还没动信箱。”他说。
“不急。”她坐下，把星月菩提从手腕褪下来，一圈圈绕在手指上，“人在焦虑的时候，总会找点事做。等他看到那封信，第一反应不会是冷静分析，而是确认是不是真的。”
凌晨一点十七分，警报响起。
地下车库出口，一辆黑色SUV急速驶出，车牌被泥浆遮盖大半。顾骁立即锁定行车路线，发现目的地竟是市局刑侦支队。
“他要去警局？”她皱眉。
“不是去报案。”顾骁声音冷下来，“是去闹事。”
两人同时盯住主屏。画面切换至警局大门外的高清探头，车辆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直冲护栏而去。
撞击发生前一秒，镜头捕捉到车头悬挂的物件——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偶，粗麻布做的脸，纽扣当眼睛，胸口插着几根细针。最显眼的是挂在脖子上的标签，写着两个字：顾骁。
砰——
监控画面剧烈晃动，警报声炸响。警局门口的岗亭被撞歪，铁栏断裂，车子卡在入口处冒烟。几名值班警察持枪包围上前，车内无人立刻下车。
沈知意盯着定格画面，指尖轻轻滑过屏幕上的诅咒娃娃。
“这不是泄愤。”她低声说，“这是宣告。他在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已经不只是生意，是私人恩怨。”
顾骁没说话，只是把那段视频倒回去，反复播放撞击瞬间的特写。他放大娃娃的脸部细节，发现右耳下方有一道缝合痕迹，像是修补过破损的布料。
“这个娃娃……”他顿了顿，“不是随便买的。”
“是旧物。”她接上，“对他有意义的东西。说明他对你的了解不止于新闻报道，可能是长期观察，甚至跟踪过你。”
顾骁关闭视频，拿起战术平板开始标记路线节点。他要还原对方从出发到撞击的全过程，找出是否有同伙接应或撤离计划。
沈知意则调出周延的社交媒体账号，逐条翻阅近期动态。大部分是健身照、豪车打卡、海外旅行记录，表面光鲜。但在三天前的一条私密帖子中，她发现一段语音留言，背景音很杂，像是在停车场。
“你说我会走吗？”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他们连名字都不让我用，现在连出国都要卡我？好啊，那就看看谁先疯。”
她把这段音频拖进声纹分析软件，对比白天伪造的拒签信内容，发现情绪波动曲线高度吻合。
“信确实击中他了。”她抬头看向顾骁，“他以为这是官方警告，其实是我们递过去的刀。”
顾骁停下操作，转头看她：“下一步怎么收网？”
“还不急。”她靠向椅背，眼神沉静，“他今晚的行为会被定义为‘精神异常’，警方最多拘留几天。真正有用的，是他接下来会不会联系他父亲。”
“周世坤不会认他。”
“可他会逼他开口。”她轻笑，“一个被全世界否定的人，最后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亲生父亲的一句回应。哪怕是否定，他也想要。”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警局方向仍有红蓝灯光闪烁，像未熄的火苗。
“他会再出现的。”她说，“下次不会开车撞警局，而是直接来找答案。”
顾骁起身走到她身后一步距离，声音低而稳：“如果他带武器呢？”
“那就让他知道。”她转身面对他，目光清晰，“他想找的人，从来不怕有人冲他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脑提示音再次响起。
是系统自动追踪的结果更新——那辆肇事SUV的GPS信号并未彻底消失，在撞击后十分钟，有一个蓝牙设备从车内被移出，并持续移动了两公里，最终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洗衣店后巷。
顾骁立刻调取附近民用摄像头，画面中，一名戴帽男子将一个小包裹塞进通风管道，转身离开时，走路略有跛行。
“左腿旧伤。”沈知意眯眼，“这不是偶然受伤，是训练留下的。”
她快速调出边境缉毒案中的嫌疑人步态分析图，与画面中男子对比。匹配度超过92%。
“这个人……”她语气变了，“不只是周延的司机。”
顾骁已经抓起外套：“我去取那个包裹。”
“别硬闯。”她叫住他，“留点痕迹让他以为安全了，才能引出更多东西。”
他脚步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打算让那包裹继续待在那里？”
“至少等到明天中午。”她坐回电脑前，重新打开移民局拒签信的模板文件，“我再发一封给他，用不同的IP地址，主题写‘补充调查通知’。”
顾骁盯着她：“你还嫌他不够疯？”
“我不是想让他疯。”她敲下发送键，看着邮件成功发出，“我是想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在针对他。”
屏幕光映在她脸上，冷静得近乎锋利。
窗外，最后一抹警灯消失在街角。
屋内，监控屏幕仍循环播放着撞击瞬间的画面，诅咒娃娃在慢镜头中微微晃动，针尖反射出一点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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