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停了。
沈知意弯腰把探测仪放回台面，指尖在仪器边缘顿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书房。她没说话，也没回头，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顾骁从诊疗床边起身，左手依旧贴着身侧，动作比刚才利落了些。他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顺手带上门。
桌上摆着一个未拆封的快递盒，白色外壳印着综艺节目的logo，《明星的秘密》四个字烫金发亮。沈知意拿起剪刀划开胶带，抽出一沓纸质测试题册，封面写着“心理评估专用，非公开资料”。
她翻了两页，手指停在第十二题：“童年阴影对你决策的影响？选项还分‘轻微干扰’‘显著影响’‘主导判断’？”她嗤了一声，“谁会在这儿老实写自己被亲爹关地下室三天三夜？”
顾骁站在她身后半步远，接过题册快速扫视。他没坐下，背脊靠墙，视线落在纸张排版上。“题目顺序有规律。”他说，“前五题常规性格测试，第六题开始插入创伤诱导项，间隔三到四题重复一次。”
“标准的心理画像预采流程。”沈知意把红笔拧开，在第二十七题上画了个圈，“最想删除的记忆——这哪是综艺测评，这是行为建模问卷。”
她合上册子，抬眼看他：“他们想用这些答案拼出我的反应模式，再找人模仿或对抗。”
顾骁点头，从战术包里抽出平板调出建筑图纸。画面切换成热成像模拟图，标注着一处综艺测试室的布局。“五个摄像头，两个主视角对准答题区。”他放大角落位置，“这个角度不对。”
沈知意凑近看。
镜头朝下偏了十五度，刚好能拍到坐姿时领口上方的皮肤暴露范围。
“不是为了录答题过程。”她说，“是为了捕捉微表情之外的身体语言——喉结起伏、锁骨颤动、呼吸频率。他们要的是生理级数据。”
顾骁关闭图纸，平板切到信号检测界面。“耳麦也得换。”他说，“原配是单向接收，我改成双向传输，你那边说话，我能听见。”
“顺便听他们怎么教嘉宾演戏？”沈知意笑了笑，从手腕褪下星月菩提，绕了一圈缠在录音笔上，轻轻塞进测试笔的夹层。
那支笔原本是节目组附赠的定制书写工具，金属外壳，重量压手。现在内部已被清空，微型麦克风嵌在笔尖附近，电池连着震动感应器。
“他们会安排人在隔壁房间监听。”她说，“等我答题时，导演组肯定在后台同步分析语调波动。”
顾骁调试完耳麦频率，低声说：“信号加密已设三层跳转，源头伪装成物业网络IP。只要他们接入监听系统，反向追踪路径就能留下标记。”
“不急。”沈知意把改装好的笔插回题册封面夹层，又取出一张空白答题卡，在右下角画了个极小的三角符号，“等他们觉得一切正常的时候，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失控。”
窗外天光渐亮，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咖啡杯上。杯子还是冷的，昨晚没人喝完。
顾骁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三分。
“医生留的监测仪还在运行。”他说。
“我知道。”她没抬头，“但我没打算让他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儿。”
“你不准备上报这次接触？”
“上报？”她抬眼，“总部只会让我退出任务。可他们既然敢寄测试题上门，说明已经盯上我了。躲不开，不如往前走一步。”
顾骁沉默几秒，把手伸进战术包，取出一副备用耳麦递给她。“佩戴时注意左耳贴合度，太松会漏音。”
她接过，随手放进外套内袋。“你待在监控车里别动，一旦发现异常指令流，立刻切断他们的远程操控权限。”
“如果他们启动备用方案呢？比如现场加题、临时更换主持人？”
“那就看谁更快。”她站起身，把题册塞进帆布包，“我答题，你听令。我在明处说真话，你在暗处听谎言。”
两人走出书房，玄关镜子里映出他们的身影。她穿灰色高领毛衣，长发扎成低马尾；他仍是黑色夹克，袖口卷起一截，露出小臂上的旧伤痕。看起来像一对普通情侣准备出门上班。
沈知意弯腰换鞋时，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昨天军医说碎片离主动脉只剩两毫米的事吗？”
顾骁站着没动。“记得。”
“我不是怕契约失效。”她系好鞋带，直起身，“我是怕你倒在某个没人看见的地方，而我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
他看着她，眼神没闪。
“我不可能让你进手术室签字。”她说，“所以你得活着回来，亲自告诉我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梯下行时，数字跳到一楼，门开前一秒，顾骁忽然伸手按住关门键。
“如果你在里面察觉不对劲，”他说，“别硬撑。眨三次眼，我会让信号中断。”
“那你得保证车别停太远。”
“不会。”他松开手，“我在三百米内。”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银色面包车，车牌属市政环卫序列。顾骁拉开侧门钻进去，车内设备闪烁着绿光。沈知意站在路边，背包肩带往上提了提，朝车窗方向微微颔首。
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他的脸。
她转身走向公交站台，步伐平稳。十分钟后，一辆通勤大巴驶来，车身上贴着《明星的秘密》节目宣传海报，主持人笑容灿烂。
她刷卡上车，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车启动后拐过两个街区，副驾驶座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
“目标已登车，路线正常。”
“确认携带改装笔具？”
“红外扫描显示内部有非金属组件，疑似电子设备。”
“继续观察。等她进入测试室，开启B7频道实时监听。”
车厢顶部的空调出风口微微震了一下，一枚纽扣大小的接收器悄然激活。
沈知意低头翻开题册，指尖摩挲着那支缠了菩提子的笔。
她没有立即答题，而是将笔尖轻轻抵在纸面，仿佛在感受墨水是否流畅。
笔芯内部，微型麦克风已经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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