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楼顶,沈知意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脚步没在七楼多停。她穿过天台,从阳台翻回屋内,战术包往床头一放,顺手把证物袋塞进抽屉。水杯还温着,星月菩提缠在腕上,一圈一圈绕得紧。
她换了鞋,去厨房倒了杯水,站在窗前喝了一口。对面楼顶空了,变电箱上的天线也不见了。她没多想,拉开窗帘准备通风,目光扫过小区监控室的方向——顾骁正从里面走出来。
他动作不快,左手贴着身侧,像是怕碰着什么。经过铁门时,右手推了下门框借力,左肩却明显滞后半拍。沈知意放下杯子,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秒,转身抓起外套出了门。
她在监控室外的拐角等了不到三分钟。顾骁出来时,她直接递上一杯冰美式,放在他右手边的台子上。
“你昨天没换我的冰美式。”她说。
顾骁抬眼看了她一下,没接话,左手撑着桌面起身。那一下撑得有点急,指节绷白,肩膀微微一沉,他才稳住身体。
“旧伤?”沈知意问。
“老问题。”他伸手去拿战术平板,“例行巡查。”
“三年前那次任务留下的?”
他动作顿了顿,“别查不该看的。”
“我已经看了。”她声音没高也没低,“你凌晨三点十七分起床,左肩先落地;四点零二分巡查东区围墙,左臂始终没超过胸口高度。上周三次暴雨夜出勤,你翻身越墙的动作都比右侧行动慢0.6秒。”
顾骁盯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她靠在墙边,“我分析行为模式比你看弹道图还熟。”
他沉默着把平板收进包里,转身要走。沈知意一步横到门前,按下了墙边的应急开关。
“居所三级响应启动,所有出口权限冻结。”她说,“军医十分钟后到。”
“你没有这个权限。”他语气冷下来。
“但我有总部体检令的模板。”她掏出手机晃了一下,“加上你的身份识别码,足够让周医生以为是战区下达的强制复检。”
顾骁眼神变了,“你黑了医疗系统?”
“我没黑,我只是提醒他——‘影狼小队’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可能快撑不住了。”
外面传来车停的声音。黑色越野车停在楼下,穿白大褂的男人拎着医疗箱下车,抬头看了眼窗户,径直上楼。
门开时,顾骁挡在前面。军医抬头,两人对视一秒。
“顾队。”周正声音平稳,“你要是再让我爬七次天台追踪信号源,我就真申请调岗了。”
顾骁没让开。
“他不会自己进来。”沈知意从后面说,“但你可以把他反锁在里面——就像昨晚他把你反锁在屋顶那样。”
顾骁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侧身。
诊疗区门关上后,周正打开设备,扫了眼生命体征监测仪,“你最近睡几个小时?”
“够用。”顾骁坐在床边,没脱外套。
“上次复查是九个月前,碎片位置稳定。”周正调出影像资料,“但你现在心率偏高,左肩肌肉群持续紧张,说明神经压迫在加重。”
“我能扛。”
“不是能不能,是该不该。”周正掀开他左臂衣袖,疤痕蜿蜒至肩胛,“扫描显示碎片移动了1.8毫米,现在离主动脉壁只剩两毫米。一次剧烈对抗、一次高空坠落,甚至一次猛打方向盘,都可能让它刺穿血管。”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手术风险多大?”沈知意问。
“百分之五的死亡率。”周正看着顾骁,“但不做的后果,是某天你正在救人,突然倒下,血从肺里涌出来,救都来不及。”
顾骁冷笑一声,“死在任务中,总比躺在手术台上等审批签字强。”
“那你有没有算过,”沈知意忽然开口,“感染进展速度?神经损伤不可逆的时间窗口?还有……”她顿了顿,“你死了以后,谁来守这间屋子?”
顾骁猛地转头看她。
“你以为我在乎契约?”她站到诊疗床前,拿起手术钳,指尖发凉,“我在乎的是,你明明能活,却非要把命耗在‘有意义’三个字上。”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砸下来。雨点开始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周正收拾设备,“我留下监测仪,二十四小时追踪碎片位移。总部会收到报告,手术建议已提交。”
门关上前,他说:“顾队,你不怕死,但有人怕你死。”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沈知意把探测仪拔了电源,抱在怀里。她不想听那些滴滴声,不想看屏幕上跳动的数值。
顾骁坐在床沿,左手搭在膝盖上,指节还在微微发抖。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握着手术钳的手腕。
力道很大,骨头像是要裂开。
“怕我死了,”他盯着她,声音压过雨声,“契约就失效了?”
她没挣,也没答。只是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他的掌心全是茧,她的指节被捏得发白。
外面雨越下越大,水顺着排水管往下冲,哗啦啦地响。
她另一只手慢慢松开探测仪,任它滑落在地毯上。
然后,她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诊疗床上的监测仪突然发出短促蜂鸣。
屏幕上的波形剧烈波动了一下,又缓缓平复。
顾骁没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