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邀请函平放在茶几上时，指尖还沾着一点没擦净的显影剂。她没急着拆，而是从抽屉里取出镊子，夹起信封一角轻轻翻了个面。信封背面朝上，露出邮戳——三天前寄出，江城本地，但寄件单位栏空白。
顾骁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握着刚充好电的微型耳麦。他没说话，只是把耳麦往桌上一放，顺手拧开了客厅的主灯。灯光打在信封边缘，那道细小的裂痕立刻显了出来，像是被刀片划开又重新粘上，接口处泛着不自然的胶痕。
“他们看过内容了。”沈知意说。
顾骁点头：“手法和昨晚那辆车一样，慢，准，不留痕迹。”
她用卜卦签顺着裂缝轻轻一挑，信封应声而开。里面是张烫金邀请函，措辞客气，邀请她参加《明星的秘密》节目录制，主题是“心理压力与公众形象”。落款是节目组官方印章，但字体略微右倾，像是扫描后重新排版的。
沈知意把签子翻过来，用金属背面对着灯光扫过纸面。背面浮现出极淡的线条，是几道心理测评题的轮廓——“你是否经常梦见坠落？”“童年最害怕的声音是什么？”“最近一次失控是因为什么？”
她笑了下：“这不是邀约，是预筛。”
顾骁走过来，拿起耳麦连接调试仪。屏幕上的信号波形突然跳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他皱眉，把频段拉回原始数据流，放大噪音区间。
“有屏蔽。”他说，“低频段被间歇性干扰，像是远程监听设备在切换频道。”
他起身走到窗边，没开灯，只把战术目镜戴上。梧桐树后那辆黑色轿车还在，车窗深色，引擎已冷，但底盘热成像显示余温未散。
“停了两个半小时。”他低声说，“车牌遮了，但尾灯支架有改装痕迹，和周世坤那辆宾利的定制件一致。”
沈知意把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后抽出一张便签纸，开始列东西。
“第一，他们知道我刚挖出私生子的事。”她写，“第二，他们怕我继续往血缘和家族控制方向深挖。第三，综艺是最安全的抹黑场——嘉宾‘自愿’暴露，观众‘客观’评判，没人会追究节目组有没有下套。”
顾骁摘下目镜，走到她身后看那张纸。
“所以这是陷阱。”
“也是通道。”她笔没停，“他们想用心理测试给我贴标签，比如‘情绪不稳定’‘有创伤后遗症’，好让以后我说什么都先打个问号。但反过来，如果我能让他们按我的节奏走呢？”
她转了下手腕上的星月菩提，数了三颗，停下。
“我要提前放三个假线索。”
顾骁挑眉。
“第一，我在社交平台发一条动态，说最近恐高，连阳台都不敢站。”她写，“第二，转发一篇关于‘童年宠物死亡’的心理分析，加一句‘我七岁那年，兔子死在笼子里，三天后才发现’。”
“兔子是编的？”
“当然。”她抬眼，“第三，下周直播时，我戴一条旧丝巾，说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然后在聊到原生家庭时，手抖一下，停两秒——足够他们剪成‘情绪崩溃前兆’。”
顾骁看着她，忽然说：“导演席右侧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最容易装微型干扰器。”
她点头：“你打算装在座椅底？”
“不。”他拿起耳麦，“装在话筒支架里。他们用的是无线领夹麦，信号经过支架中转。我改一下频段，关键时刻能切断她的直播推流，但不会触发系统报警。”
“万一他们换设备？”
“那就提前半小时，用备用话筒。”他把耳麦放进战术包，“我会让技术人员‘不小心’把原设备摔一下。”
沈知意笑了：“你这是把安保做成了舞台剧。”
“你不是也要演？”他看着她，“只不过你演的是病人，我演的是维修工。”
她把便签纸折成小方块，放进手机壳夹层。
“节目组明天会打电话确认档期。”她说，“一接通，我就开启录音，顺便让他们听见背景音里有‘医生建议暂缓工作’的对话。”
“需要我演医生？”
“不用。”她起身去厨房倒水，“让AI语音就行。你只要确保，他们以为监听成功了。”
顾骁没动，忽然说：“车走了。”
沈知意回头。
“那辆宾利。”他盯着窗外，“刚启动，右转，没打双闪。”
他拿起战术包，往门口走。
“我去跟一段。”
“别露脸。”
“我知道。”他拉开门，又停住，“如果他们真想用综艺压你，不会只派一辆车。”
“所以？”她靠在厨房门框上。
“这辆车是幌子。”他说，“真正的动作，还在后面。”
门关上，声音很轻。
沈知意没动，走到沙发边，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她登录社交账号，新建一条动态。
文字框里打了几个字：“有时候，站得太高，反而看不清脚下的路。”她删掉，重写：“上周体检，医生说我有轻微前庭功能紊乱，可能解释了为什么最近不敢靠窗站。”
她加上定位：市立第一医院。
发送。
然后打开私信列表，找到一个标记为“林医生”的账号，发了条消息：“上次说的焦虑评估，能推迟两周吗？最近状态不太稳。”
发完，她合上电脑，走到窗边。
楼下街道空了，梧桐树影横在地上，像一道没画完的线。
她抬起手腕，拨了两下菩提子。
手机震了一下。
是节目组的来电提醒，标记为“未接”。
她没回。
而是打开相机，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画面里，树梢晃动，远处写字楼玻璃反着光。她放大，裁剪，最后定格在对面大楼第七层——窗帘半开，窗边有个人影，举着长焦镜头，正对着她这栋楼。
她把照片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观众”。
然后打开直播预告草稿，删掉原来的标题，重新输入一行字：【当秘密成为节目，谁在操控剧本？】
发布时间暂未设定。
她放下手机，转身去厨房倒水。
水刚接满，门锁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不是钥匙，是锁芯被轻微顶动了一下，像是有人用工具试探。
沈知意没出声，把水杯轻轻放在台面上，退后两步，靠墙站定。
门外安静。
三秒后，脚步声远去，很轻，像是穿了软底鞋。
她等了十秒，才拿起手机，点开监控后台。
走廊摄像头在三十秒前被短暂切断，恢复后画面正常，但角落里有个模糊背影，正从她门口离开，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工具包。
她放大那人右手——无名指上戴了枚银戒，戒面刻着个小字：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