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屏幕还亮着那张匿名恐吓图。她没截图,也没报警,只是把探测仪从阳台收进来,放在客厅茶几上。仪器面板上的信号灯还在闪,04号频率断断续续跳动,像一颗不肯停下的心跳。
她盯着那点红光,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星月菩提转了一圈。
顾骁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捏着刚拆封的备用摄像头。他没开灯,背靠着墙,视线一直锁在阳台方向。探测仪响了三次,他动了三次,每次都是微调站位,像在测试什么。
“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回传信号没断,说明还在收。”
沈知意点头,“不是撤退,是等反应。”
“那就别让他们等太久。”
她抬眼看他,“你打算演?”
“不演。”他把新摄像头塞回包装盒,“来真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不是玻璃碎裂的炸响,而是某种金属卡扣松脱的声音,短促、精准,像是剪断了最后一道保险。
沈知意立刻抬手去摸灯控面板,但顾骁比她更快。他一步横移,手掌直接拍在总闸上,整间屋子瞬间黑透。
黑暗里,只有探测仪的红灯还亮着,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下一秒,阳台推拉门的钢化玻璃炸开,碎片呈放射状向内爆裂。一个人影从外面翻进来,落地无声,膝盖微屈,右手已经摸向腰侧。
顾骁没等他站直。
他借着月光判断距离,右肩猛撞防盗门侧框。铁链绷到极限,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没停,左手抓住门框上沿,右臂肌肉暴起,整个人像拉满的弓,猛地一扯——
“嘣!”
铁链从锁扣处断裂,半截飞出去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影刚越过阳台,顾骁已经扑到。他借着月光看清对方动作:右手抽刀,左手前探,目标明确是卧室方向。他没追,反而侧身一记扫腿,踢中对方支撑腿膝窝。那人踉跄前扑,顾骁顺势擒住他手腕,反向一拧,刀没拔出来,人先跪地。
第二个人从窗框边缘滑下,脚尖刚沾地,顾骁已转身迎上。他没出重手,只用左肘虚晃一下,诱对方抬手格挡,随即右脚勾住其脚踝,左手按肩下压。那人重心失衡,顾骁膝盖顶上他后腰,整个人被压趴在地,动弹不得。
第三个没进来。
他停在窗外,半只脚还搭在栏杆上,似乎察觉不对,正要后撤。
顾骁甩手将第二人扔向沙发,腾身跃起,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踝。对方挣扎,鞋被扯掉,袜子上沾着夜露。顾骁用力一拽,那人整条腿被拖回阳台,后背撞上玻璃残框,闷哼一声。
他翻身压上去,单手锁喉,另一只手掰开对方衣领检查颈侧。
月光斜照进来,照在那人后颈上。
一道纹身清晰浮现:蛇首朝左,蛇身盘绕,尾尖卷在锁骨上方,像一条活的绳索。
沈知意这时才打开应急灯。
光线很弱,只够照亮阳台一角。她蹲下身,盯着那枚刺青看了两秒,然后掏出手机,调到拍照模式,对准后颈连拍三张。
她没说话,起身走向第一个被制住的人。那人趴在地上,脸贴地板,呼吸还算平稳。她伸手撩开他右手手套,掌心有一圈厚厚的老茧,边缘发硬,明显是长期握刀留下的。
她又检查第二人,结果一样。
“职业的。”她低声说,“不是临时雇的打手。”
顾骁把第三人拖到角落,用断掉的铁链绑住他双手。那人挣扎了一下,发现动不了,干脆闭眼装死。
“三年前边境缉毒案,公开档案里出现过这个标记。”沈知意走到顾骁身边,声音很稳,“当时叫‘黑鳞组’,专门替毒枭清理内部叛徒。后来销声匿迹,官方认定已瓦解。”
顾骁盯着那枚蛇形刺青,眼神没变。
“他们不是冲直播来的。”他说。
“也不是冲监听数据。”她接上,“是确认我有没有发现更多。”
“比如?”
“比如……”她顿了顿,“我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顾骁低头看那人衣领,撕裂处露出内衬一角,上面有个极小的编号:LZ-07。
他用拇指蹭了蹭,没擦掉。
“LZ。”沈知意念出来,“陆震川的‘陆’?”
“太明显了。”顾骁说,“像是故意留的。”
她没反驳,只把手机照片放大,仔细比对蛇头的角度。蛇眼是两点墨色,蛇信分叉处有一道斜切痕迹,像是被刀划过。
“这标记不是新纹的。”她指给顾骁看,“边缘有褪色,至少三年以上。而且……”她放大纹身处的皮肤纹理,“这里有过缝合伤,说明纹身是在受伤后补的。”
顾骁盯着那道疤痕,忽然伸手,把那人衣领再往下扯了扯。
锁骨下方,还有一道横向旧疤,长约五厘米,边缘不齐,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割开的。
他松手,站直。
“他们不是来杀我的。”沈知意忽然说。
“是来活捉。”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的,可能比我知道的还多。”她看着顾骁,“他们怕我还没说出口。”
顾骁沉默两秒,弯腰捡起掉落的战术手电,打开强光模式,照向三人面部。没有明显反应,说明都受过抗审讯训练。
他关掉手电,转向沈知意:“报警?”
“不能报。”她摇头,“警方介入,这些人会被立刻转移。我们连审问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自己问。”
“他们不会开口。”
“不一定。”顾骁走到第一个被制住的人身边,单膝压在他后颈上,右手探向他耳后。三秒后,他抽出一根极细的金属针,针尖带血。
“神经抑制剂。”他说,“低剂量,能让人保持清醒但无法说谎。边境特战用过。”
沈知意皱眉,“有风险。”
“比他们带来的风险小。”
那人开始轻微抽搐,嘴唇发抖,但没出声。
顾骁把针收好,盯着他眼睛:“你是谁派来的?”
男人喉咙动了动,发出含糊的音节。
“说清楚。”
“……任务……清除……变量……”
“谁是变量?”
“……沈……知意……”
“幕后是谁?”
男人瞳孔突然放大,嘴角溢出白沫,身体剧烈痉挛。
顾骁立刻按住他肩膀,“药性过载了。”
沈知意蹲下检查呼吸,“心跳太快,血管在收缩。”
顾骁抬手捏住他后颈,用力一压。那人抽搐减弱,但意识开始模糊。
“撑不了多久。”他说。
沈知意站起身,看向另外两人。他们闭着眼,呼吸平稳,显然还没被注射。
“只剩一个能问。”
顾骁走到第二人面前,重复动作。耳后、金属针、抽血。
那人睁开眼,眼神涣散。
“任务目标?”顾骁问。
“……活捉……带回……主楼……”
“主楼在哪?”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说了……会死……”
“比现在更惨?”
男人嘴唇颤抖,“……剥皮……喂蛇……”
沈知意眼神一紧。
顾骁继续:“谁下令的?”
“……会长……亲手签的……清除令……”
“陆震川?”
男人没回答,但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够了。
顾骁拔出针,那人立刻瘫软下去。
第三个还闭着眼,但呼吸节奏变了,明显在装昏迷。
顾骁走过去,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那人睁眼,目光冰冷。
“你知道下场。”顾骁说。
男人没动,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撑不过明天。”
沈知意蹲下来,直视他眼睛:“你们查我直播,采我行为数据,监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可你们最怕的,是我没说出口的东西。”
男人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们来自同一个训练营。”她指着他的刺青,“我知道你们被洗脑的方式——疼痛记忆绑定指令。比如,每次听到‘主楼’两个字,就会想起被蛇咬的痛。”
男人瞳孔猛地一缩。
她站起身,对顾骁说:“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是来确认我有没有看穿他们的操控模式。”
顾骁点头,“所以他们带了抑制剂,不是武器。”
“因为他们以为,我能读心。”
她走到阳台边,捡起那枚掉落的拾音器。黑色,米粒大小,磁吸底座完好。
她把它放在掌心,轻轻一捏。
外壳裂开,露出内部微型电路板。
她盯着那块板子,忽然说:“他们监听的,从来不是我说了什么。”
“是我说话时的停顿。”
“呼吸的节奏。”
“甚至……”她抬起眼,“我沉默的时间。”
顾骁看着她。
她把碎裂的拾音器丢进垃圾桶。
“现在他们知道,我不但发现了监听,还识破了杀手来历。”
“下一步。”
“不会是再来三个。”
“会是整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