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又贬着嘴看我却不动筷子。我又上唇压紧下唇鼻孔呼出一口气说道“那你倒是动筷子呀!”她说了一句“你喂我!”就那样直勾勾盯着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击穿一个洞。我微微睁眼脖子前伸一脸惊讶的说道:“我喂你?”她点点头却一眼不眨盯着我说“不然你以为呢?”我眨眨眼左右环顾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就那样直勾勾盯着我。我将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又大踏步去洗了手擦干净,才用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鸭血用手接着递到她嘴边,她看了我一眼张口小小的咬了一块,咂咂嘴皱着眉头脸色变换了好几次,才朝着一脸期待的我道“你自己要不要尝一尝你做的这什么狗八玩儿?”我一脸惊悚将剩下半块鸭血丢进嘴里嚼了嚼,原来是没放盐,我真是个缺爱的人,但凡有一个人回头来找我时都会乱了阵脚、连要做什么都会忘记。我一声不吭默默的端着走进厨房倒进锅里,打开火调了味道才又小心翼翼奴才一样将这碗热腾腾端到了桌上。我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说道“你自己吃吧,这玩意儿烫,我掌握不住容易烫着你”。她抱着那只白色兔子,哦不、如今已经是肮脏的白兔子,双手揉着长耳朵朝我翻下白眼说道“那你不会吹一下吗?”我无奈的摊开手指着进店的几个客人说道“姑奶奶我得服侍他们呀,你就不能自己动一下筷子吗?”她鄙夷的嘴一歪偏过头看向门外说道“你服侍他们,那你跟他们去过日子呀,去呀,你去喂她们吃饭呀,去呀!”我赶紧一边将几位顾客打发出店门,一边凑近她低三下四说道“姑奶奶你别犯病好不好?你能不能稍微正常点!都这么大岁数能不能稍微互相体谅一下?”她依旧眼里带着凶光说“我是在体谅你呀,你去跟他们过日子,去跟她们喂东西吃呀,去呀!”她往卧室走去,我跟在她后面被一次次推远。走进卧室里我想碰她都会被挡开,她只是不停重复着“去呀?去找他们呀?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你去找他们就好了,我真的没问题的。”我点点头说到“那我先去忙了,等下饿了出来跟我说,你先冷静一下”。我还未走出门她就阴阳怪气的说“是嘛……我就是不如别人有魅力对吧?我让你去你就去了是吧?回来!”我转过头问道“你又要怎样?”她不停运动着牙花子赌气的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呗,我听你的。你抱我……”后面几句碎语声几乎听不清,于是我问道“你到底要啥?”她又堵气的说道“你说啥就是啥呗!我能说什么?”我指了指外面说道“那我可以去工作了吗?”她没有声音,我以为她默认了,于是转头就走,她又喊到“回来!我没说让你走!”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你到底要什么把话能否说清楚?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她还未听我说完就一把推开我,然后就烦躁的好像是我惹她生气了一样转头就躺在床上说道“滚出去!”我撇撇嘴走向门口。试探了一下门栓,回过头看到她走过来跟在我身后却不看我。我转过身说道“你还是把话说清楚罢,我怕走出去就进不来了。”她只是回应了一句“滚出去”却还是不看我。我刚想说话,她指着门外的厨房说“滚出去我要睡觉!”我点点头这才放心的走出了卧室。回过头时只看她说了一句“一会儿滚进来给我买点吃的!”她低着头关上了门,我低着头趴在桌子上用那双她咬过的一次性筷子捡着毛血旺饱餐一顿。
这是很平常的一天,妻子已经不再莫名其妙发火跟生气,柜子里昨晚两人备的货还多,杂货之类的新货刚刚卸下还未打开,我觉得生意渐好,于是选择这次所有钱都进了货。一辆面包车开到门前,跳下来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货被抢走装进了这群畜生们的面包车,妻子出来看到一片狼藉吐了吐舌头满脸担忧的说“好可怕啊这群人……”她话未说完,一群刺龙画虎的花臂青年叼着软中华走了进来大大咧咧说“老板生意好吗?出人头地了就不知道上供了是吧?这片区域你可能不认识我……呦妞儿不错……”那粉头发捏住妻子的下巴被妻子狠狠在手腕咬了一口,我被两个黑体恤摁着也只是干瞪眼,那粉头发就在我面前用厨房里的剁骨刀砸断了她的四肢,她的惨叫已经成了我的耳鸣。那群人走后我将妻子抱到那辆许久不用的三轮车,从床板暗格抠出了银行卡就驮着妻子往医院赶。挂号,验血验尿、CT、各种检查之类费用眼花缭乱终究是花光了家底也不够,我闭上眼坐在走廊的铁椅子上昏昏沉沉却被逼的连一点睡意都没有。周围没有一个人,我还有一笔应急钱,如果想要长期治疗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店里先用那笔应急钱装修店里面,购买设备、调料、食材什么的。杂货也许可以跟供货商赊,只要每天都有生意,两个月还三倍货款,这种买卖还是值得供货商冒险的。想到这里我去卫生间洗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你一定要撑住啊!现在这一切都靠你了”。说罢点点头将昏迷不醒的妻子搬上三轮车驮回了店里卧室安置。看着她满脸苍白我叹口气抹把脸恨不得立刻磨刀去找那群人算账,可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又从何去找呢?听医生说那群人手下留情只是打断了四肢,其他的并无大碍,只要好生修养个两三年还是跟以前一样。毕竟年轻人恢复能力挺好的,那个看起来像男生的短发女大夫还安慰我一切都没事都能挺过来之类的话。那句话和她的眼神真的让我很感谢。可我还要生存,这些事情放到以后再说吧。联系了装修团队,订购了设备,跟供货商联系。所有一切完成后我趴在床边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揪我的耳朵,睁开眼看到妻子一脸坦然的说“现在可以喂我了吧?”我笑了一下感觉自己都觉得勉强,只是点点头说道“你只能吃清淡的东西,而且上厕所什么的目前为止只能我帮你清理……”她仿佛因为药物而迷茫的看着天花板说道“我那天赶你出去其实一个人哭了好久,恨你为什么不理解我,我只是多想你陪陪我……”我点点头捏了捏她的食指却只能用低头掩饰落下的泪珠。她继续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所以我就许愿如果能让我被你关心在乎,哪怕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交换……现在你照顾我,其实我觉得很幸福。因为我终于明白你知道怎么照顾人。但你以前只是把我当下人使唤……”我用袖子抹掉眼泪走了出去开始咬着牙一刀一刀的剁着土鸡,然后焯水,高压锅调味,鸡汤端进来摸着她颈部越来越虚弱的脉搏我吻了她的额头。她只是嘴角翘着直到喝完鸡汤睡去也未曾落下。
深夜我一个人跪在店里的神像前祈祷着让她早点结束折磨,天亮我跟着工人一起干活装修店里。每天除了照顾好她就是跟工人干活,以至于我都忘了第几天没吃饭了,又或者还是刚刚吃过。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困了还是饿了,只是机械的喂她吃饭,然后清理她的排泄物,棉布沾着水为她将每一个褶皱清洗干净。店里已经生意越来越好了,她也能挣扎着自己上厕所了,只不过每次还是要我为她擦洗,如果生意忙,她可能要在厕所里坐在辅助如厕的工具上六七个小时,尽管如此……一切都在朝着劫后余生的曙光前进。每次摸索着妻子缝合线一想起来那天的末日,就感觉整个人几乎要被扔进油锅里一样战栗不止,我们都闭口不谈那些过往,只是每次那些缝合线都让我半夜里惊醒,我梦见的是满医院跑来跑去找不到医生,妻子的血像水管里的水一样染红整张床,卡里一毛钱都没有,却还要筹集医药费。没人借给我,我只能蹲在十字路口躲避着大檐帽跟各种城市管理者进行乞讨,西药吃不起换中药,中药吃不起换偏方,最后穷的连偏方都用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一天比一天醒来的晚,只能一遍又一遍呼喊妻子试图唤醒。如果身上的裤衩值钱我都想卖一百万。可怎么可能的……灾难依旧挺过来了,店里生意也变好了,像疯狗一样恨不得跟大夫借钱,那种苦日子这辈子都不想经历。周围人总是安慰着所谓“坚强勇敢”之类的话便是事不关己的转头就走,仿佛除自己以外的苦难在那群口头支持的人眼里,如同动物园的奇异动物一样被观光。那些日子我都不想再提了,唯独最近让我隐隐约约担忧的事,是那个粉头发混混来的更频繁了,亲眼看着他对她拍拍脸颊,捏捏耳朵之类各种行为,为了避免更大的威胁,我们也只是咬着牙硬挨着。妻子已经开始偷偷藏刀片、锋利的碎玻璃之类的东西了。我只是每次都偷偷清理掉,连吃饭的东西都换成了塑料勺子。随着她身体渐渐好起来,我只是觉得她越来越沉默。仿佛从来不会说话一样,只是要么叹气要么就是抱着腿在阴暗的角落里流眼泪。每次半夜的时候我才能抱着她,她也才会一声不吭在我怀里流眼泪。除此以外仿佛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最近的生意真忙,有的时候我还要自己去别的省进货之类的,杂货店生意越来越好,烧烤店已经雇了个女师傅在做。一切都在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只是我总感觉所有人都有事瞒着我。我也没有时间在乎,只是一门心思想早点多赚钱,早点换个大点的店面。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挣的越多花的也越多。各种开销都摆在那里,只是总感觉存不了钱。而且有时候一连好几个周生意惨淡,总是常常入不敷出。总感觉每天都很忙,但每天都赚不到钱。物价越来越贵。买的食盐都从一块钱两袋、变成了七块钱多半袋。每次我都只是叹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不巧的事店里又遭了窃,好几个月的营业额凭空蒸发,监控画质又差只能看出个勉强人形、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可怕的在于,妻子好像迷上了赌博跟药品,大把大把的钱洒进麻将桌、成跺的钱进了那些混混的口袋。看起来她每天都越来越开心,只是半夜的时候被我抱着时眼泪却流的越来越多。粉毛又在我卸货的时候来抢了,我无能为力,好在没有人受伤,只是觉得粉毛看我妻子的眼神充满着鄙夷,我只能跟供应商赊款,可是生意惨淡拖了三个月又三个月,一天天催款越来越频繁。我只能找了一个看起来可靠的人借了高利贷。因为自从妻子上次受伤到现在,人们都风言风语说我妻子以前不干净之类的,我只是装作没听到,也只能装作没听到。供货商不催了,粉毛却拿着借款收据来催了,他们带走了我妻子。后来听说她被卖到了红灯区……受尽了折磨。粉毛三番五次来抢,生意又惨淡,无奈之下我找到了妻子告诉了我的出租屋位置,然后每天在街上打零工为生,都是各种体力活,我瘦弱的身体回到家倒头就睡也省一顿饭。有了钱却还是抵不过飞速上涨的物价。只够勉强苟活,有的时候甚至于还要欠几个月的房租,我唯一的娱乐方式又是上网,一个月下来能平账就已经是极限。浑浑噩噩的活着,我都不知过了多久,也忘了是哪一天,打开出租屋就看到妻子吊死在家里。长长的舌头紫黑、眼珠通红死不瞑目。我也只能将她趁着尸体未硬赶紧装进蛇皮袋里找个山沟埋掉。别人都问我是不是肉铺买了头猪。我也只是勉强笑着点点头忙不迭擦着头上的汗,幸亏她瘦的可怜,而我也恰好做过几天粗活。否则恐怕我就只能分解成小块装进行李箱了。回到家我不知怎么了,明明很难受的事情,却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的脸。仿佛这件事就像处理那些砧板上的鸡鸭一样简单且平常。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感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被粉毛在街上看到就要勒索。思来想去好久没回家了。可我又没有家。翻出妻子的身份证照着地址找去,野草杂乱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仿佛许久没有人住。推门而入两具白骨,我惨笑一声走出屋外拔掉井盖对着里面闭上眼叹口气一跃而下,在最后的时间里我恍惚间闪过这样一句话:人活着一定要主动的、经历很多事情,只有通过主动的遭遇社会对自己的毒打,才能够认清原来这个世界活着是多么的艰难,也才能够认清自己的能力底线和上限到底在哪里。只有主动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才能够真正的成长,而那些现实社会当中的所谓成功人物大概率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抗揍,而是因为他们的死不悔改。做生意,低买高卖是最下等的做法。也是最有效率但最不讨喜的方法。就像暴力统治确实能发挥作用,但依靠暴力统治,只会被另一个暴力推翻。真正的生意是卖,核心是不能强买强卖。而是公平交易、诚信为先。卖东西首先是卖产品,产品不行就卖服务,服务不行就卖环境,环境不好就卖体验感,体验感没有就卖售后,售后没有就卖品牌,没品牌就卖思想,没思想就卖价值观,什么都没有就别指望赚钱。什么都没有还想卖出去挣钱,那就别嫌累、别嫌麻烦、别嫌受气。轻松、赚钱、体面,这就是一个三角形,其中一个角大,别的角就会小,两个大,就有一个小。不可能存在绝对平衡完美状态的三角形。就像人类永远没有办法画出完美的圆。当社会以能力作为价值标准的时候,无能者要如何生存?
醒来的时候素卿只是捏了捏我的脸没有说话,然后将原来的剧本递给我,我拿起来只看上面写着:
夫妻俩一开始美好、恩爱、幸福而条件还算可以的生活,共同摆摊勉强维持生存,然后恶霸出现,抢走了货物,并打烂了摊子,货本来就是赊的,原本还有一部分应急钱可以用来偿还货款,可偏偏恶霸打断了腿和肋骨,妻子需要治疗,因为恶霸每天勒索钱财,供货商也每天催款,于是迫不得已跟恶霸的小弟(此时主角还不知道高利贷是恶霸的生意)签了高利贷,而恶霸的围追堵截导致无法摆摊只能给别人擦皮鞋为生勉强糊口。一天回到家,正打算吃饭,结果恶霸闯进来当着主角面强暴了妻子。连续几天妻子不吃不喝,主角悉心照料。结果有一天主角回家发现妻子留下一封信离开了,若干年后在某处发现了妻子的尸骨。而某天因为贪图免费的医院检查,结果发现父子俩并非亲身,儿子也因为一时激动跑出门结果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街头。因此可以续接剧情《世上最惨的男人》:工作丢了,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欠了客户一大笔债务,打算回老家看看父母,却只看到两具骸骨,却跟周围村里人打听,原来听闻父母亲因为早年间听到自己的儿子没本事又签了高利贷,还因为被催账的折磨,导致母亲不堪折磨服药自杀了,父亲因为脑梗和心脏病本来就无人照顾而活活被饿死。村里人又因为害怕和不想多管闲事一直视而不见。导致两具尸体只腐烂成炕上白骨,一位蜷缩、一位平躺的骸骨。蜷缩的应该可以看出就是被活活饿死的那位。主角绝望至极嘶吼着跪在自家院子里嚎哭到晕过去,浑浑噩噩的跳进自家水井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果因为井里的水多没摔死只是摔坏了下半身,求生的渴望逼迫主角每天吃自己胳膊上的肉并且喊了三天也没有得到求救,最终死不瞑目活活饿死在自家井里。在死后阴间看到了“原来自己喊了三天救命,周围村民就在井边看了一天半的热闹,剩余的时间因为村民于心不忍,所以避的老远捂着耳朵诅咒主角早点死,因为主角死后房产跟田地都会被剩余村民抢占。”主角怨气滔天,赌咒势必来生要做彻头彻尾的恶人。然后真正的主角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误了上学的时间只好作罢在家休息一天。却不知梦中怨鬼灵魂就因为昨夜奇怪的梦而跻身在主角身体里,等待着怨气和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作为营养。
我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们就是为了在我身体内塞满怨灵?这样做的理由呢?指望我因为世界晦暗就变成恶人吗?真可笑……”苏西嘴角动了动说道“别这样跟大姑娘说话,她不是在害你……”我点点头看着素卿一声不吭坐在驾驶位又发动车辆,苏西坐在副驾驶位正系安全带,我躺在座位上连澡也没洗就昏昏沉沉睡去了。我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一会儿是跳楼的女孩,一会儿是上吊的妻子,一会儿却盯着镜中一片空白,一会儿在往下坠,一会儿又在天上飞。一会儿又被埋在土里,一会儿又在焚尸炉里,炉火又一转眼变成了手中用来烘烤食材的木炭焰火。抬头却看到五支枪口朝自己喷着短暂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