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节课的时间，看着渐渐白茫茫一片像麦粒一样的雪花泼洒下来，我松开了张世玉的手没有看她，我不知道，其实听到班主任说她未来可能不会继续读书的时候我是麻木的，那时候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如今这些离别的情绪才真正有了些不知道何种描述的苦涩跟撕扯。我没有办法亲手揭开伤疤去问她有关的事，那样做只会扫兴彼此内心刻意被忽略的现实阻碍。我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好可惜，我们还连一顿正式的饭都没吃过呢、我几乎都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多少、也从来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话未絮叨完便被她打断：“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只是换了个环境而已又不是埋土里了，你想找我的时候就来缸子沟呀，就你们村的公交经常停的位置，上来以后你车停了下来就行，附近都知道我们家的人缘好来着……当然……也可能我去地里干活了或者出门打工也说不定，不过……嘿嘻！你心里只要能时不时想起我来就行，我怕以后我们偶然遇见了你会忘了我的名字，那就等于忘了我是谁。反正……我迟早要嫁人的，说不定……以后遇见彼此的时候我都有小宝宝了呢……”她眼睛盯着地上的雪粒和砖缝用脚尖撵着，说话声音降低到几乎已经成了自言自语。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抿着嘴默默捏了捏她的肱二头肌开玩笑的语气说：“至少，你的孩子从小的力气和身材能保护自己对吧？”张世玉猛然抬起两行泪液划过法令纹位置的整张脸，眼睛直勾勾的仿佛受到了质疑和诬陷一样震惊的看着我自言自语：“可是我想给你生……”此时我眼里刹那，她嘴角表情跟眼神出现的，比她的愤怒喊叫跟扇在我脸上的手掌速度慢了几帧，在我感受到脸部被包裹钢丝球的自行车胎碾过程度的疼痛时，她的声音几乎比内容更让我感到难以承受“我去你大爷的、你个狗日的愣球！”我闭紧眼用手掌根部的厚肉揉着眼眶角位置皮肤，只是张了张嘴、又抿紧双唇咬牙一声不吭的调整着呼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情绪平稳下来避免事情变得更糟，《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看不见或看见了无能为力的问题……才是需要咬牙硬着头皮也要解决的问题》我心里面始终相信这句话，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也不过空有一腔的冷静避免事情变得更糟罢了。“有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所谓的不公平，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规矩约束的永远是少部分能被约束的人，规则的严格也从来不会对该需要被约束的人造成影响，当收紧的捆缚越来越用力时，最外面边缘位置的芨芨草杆茎总是先被毁坏躯壳容颜，该来的总会来的，该遭的罪，半分也少不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的内容还没完成就被打断了，这种几乎便秘时被突然打断的感受……“你他妈别废话了！”她瞪大眼睛居高临下熊一样捏住我的领子，我就感觉自己仿佛要凌空飘起来灵魂出窍一样、从垂着的脚尖开始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得渐渐冰冷，我没有挣扎，我只能努力告诉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的：做好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就足够了。可是瞳孔的震颤和不敢对视的慌乱还是一览无遗、像是被煮熟后撕了皮的土豆一样裸露。她鼻孔喷白气咬着下唇几乎能让我看到牙尖缓缓压进肉皮的每一秒过程，我甚至于害怕下一秒将会像面袋子一样被扔出去。我摇了摇头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试图掰开，徒劳无用后我只能谄媚的笑一下却又觉得时机还不够适合，只是尴尬的哆嗦着双唇努力装出柔弱的样子说：“你、你放手……轻点儿，你弄疼我了”。她愣了一下松开了手只是突然将我抱进怀里，捏着我后脖颈跟肩胛骨位置的衣服带着一种无奈的挣扎和犹豫说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好吗？就当……就当我最后陪你一年，郑晓娜那边她们应该也能理解吧。反正我不可能再让你临阵逃脱了，从此以后，我允许你身边有其他人，但你还是要抽出时间来陪我”。她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看着我眼珠无处安放的双目。我只是不知道该回应她的拥抱亦或者……附和她的内容，我尝试着双臂环住她的腰，却发现她的细腰被我手臂抱住还能多出双手长度，我愣了一下笑着说：“你的腰好结实，就像我家装麦子的化肥袋子一样”，我尝试着用力捏，只是感觉像路边晒了一整天暖热的橡胶轮胎一样连皮揪不起来一撮儿。她突然微微张了一下嘴的同时，在那一刹向上翻眼白两三秒，仿佛路边被人挠肚皮的猫一样的表情。我捏紧拳头检查轮胎一样的力度捶了三四下她的臀大肌靠近大收肌附近的区域，她笑着将我抱的更紧，居高临下用下巴垫着我的肩胛骨位置。我拍了拍她的腹侧尽可能体面的说道：“够了够了，我还有事呢，最近李发旺这群人又要开始下手了，转校生里面有几个女生早就被他们盯上了，我有义务制止他们的亵渎。”她将双手放在我肩膀上看着我的印堂位置说：“怎么？有我还不够你还打算连转校生都不放过？你真把自己当干粮了吧？别忘了连郑晓娜最近都跟付明杨走近了，魏东昌据说也经常对着郑晓娜发呆呢，不然你以为我有这么大底气敢……哦对，我差点忘了，班主任允许我们的关系了。那正好，我啥也不要你的，你就陪着我最后的学校时间吧。我希望以后想起来的时候至少我是笑着走出教室门跟校园大门的……唉？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什么呢？”我眼睛盯着贺颜斐带着身高跟我差不多、分不出男女的小白脸往这边走来，身材又瘦又白、颧骨位置有些许雀斑、看起来就像一指头就能摁断腰的瘦弱姑娘，张世玉凑近我的耳边笑着说“怎么？现在连赵洋也要下手了？你是不是就喜欢狐狸德行的人啊？”我微微睁大眼睛笑了笑说“哪儿的话，只是她跟我有个姐姐挺像的，不知道你知道不，我晓燕姐。”她撇着嘴摇了摇头压着眼皮带着嫌弃说道：“她是住宿生？我连我们隔壁宿舍的人都没认全过，简直就像百宝箱一样，进去三个穿裙子的，一会儿就出来六七个牛仔裤或者运动服的，可能她们高年级比较玩的开罢，反正我没去别的宿舍串过。”我默默盘算着要不要把张世玉带在身边，以她的体格李发旺之类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一想毕竟是女孩子，跟男性的体力和肌肉强度完全不能作对比，说不定到时候还容易连累清白身子的一个好姑娘，李发旺那群人上头了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我点点头捏了捏她肱挠肌说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罢”。她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哦、那你啥时候回来？”我摇了摇头背过身子摆摆手向前走去。我这时忽然想起，李发旺曾说过让我离国英远点，一来是因为李发旺对白丽琴有好感，但是白丽琴对他没有，而白丽琴又因为我接触国英有些吃醋，所以李发旺肯定要为心上人排忧解难而出气警告我，这才是李发旺让我离国英远点的原因，那如果反过来呢，我们假设李发旺作为受害者，什么样的人会因为逢迎……而替别人出手李发旺，以用来讨好特定人物呢？而且还是一个位置比李发旺更高，能量比李发旺更大的人，老师肯定不行，老师因为争风吃醋对学生有任何小动作都会被人笑话，而且也缺乏能够将李发旺跟某位sensai联系起来的“道具”。整个学校就三种人，要么是工作人员，剩下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即便保安和图书管理人员也属于工作人员，老师属于正规编制、有国家福利待遇奖金、有职称的铁饭碗，学生属于有正式编制享受国家假日跟安排的在职者，唯独工作人员没编制也没有职称之类的特殊待遇，即没有奖金、福利待遇还要看承包商总负责人跟学校外包项目管理者脸色，而且节假日也几乎没有，铁饭碗更不算是，大多数人都是凭借听话、吃苦耐劳、向上巴结上司、向中维系同事关系，向下避免得罪学生投诉的卑微跟察言观色、左右逢迎、见人说人话，以换取临时工作期限。尤其在当前整个学校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动荡时期，再因为跟学生争风吃醋引发矛盾，那纯粹是拿自己的塑料饭碗开玩笑。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法还是要从内部矛盾来寻找机会，既然要搞，那就搞专业一点，以李发旺对英语老师的嫉妒跟眼馋，最近目前为止算是刚有点交集，可是谁能有胆量追英语老师……哦？有了！我猛然停住脚步看着操场里身后被自己绕水泥篮球场走出一圈又一圈的足迹愣了一下，然后大踏步的往我们班位置走去，我需要有人看见我从班里附近往办公室方向走去，这样他们内心的猜忌就能自然引发一系列不存在的怀疑跟恐惧。而这种恐惧和怀疑就是内部脆弱和彼此互相揭发猜忌的核心起点。我刚经过我们班教室后面的教室，就猛然听到一阵哈哈大笑跟女孩子巴掌拍打别人后背或身侧衣服时发出的“噗啪”声，我愣愣的看着蒋海禄跟英语老师两人赶紧分开了彼此的距离扯住各自衣服下摆整理着，地上丢几团用过的卫生纸、口香糖包装纸，以及残缺的一小部分、在我看来很像“夫妻”用品上贴的不干胶标签。甚至于包括被撕下的一小部分、印着生产日期的铝箔边缘包装塑料。我认识这种东西，因为需要避免润滑液以及产品过于容易被损坏，所以这些高端产品往往不采用锯齿型边缘，但会在侧边开口位置有一条几乎不容易发现且很细的刀锋切口。除非对产品使用很熟悉，否则很难撕下如此精确到一小片只有三毫米均匀的宽度、跟整个包装纸外形长度的作品。鼻孔瞬间闻见空气里若有若无铁锈跟蜂蜜一样甜腻的“人味”时，联想到最近英语老师来月事，我推断最近应该就是她排卵期或者生理周期导致欲望高涨的时期罢，我能怎么、又说什么呢？如此落后的环境里……想要找到自己满意的异性确实并非容易事。换做是我难道就能忍住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吗？何况过去六年我几乎每周都会经历那些欲望的泥沼带给我的堕落跟快感。我难道就是干净的吗？哪怕我的理由充分就能免罪了吗？肯定不能。蒋海禄必然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他的惊讶和慌乱只是维持了不到五秒钟，然后他面色自然的走过来，我几乎用“挨”这个词形容从他身上我闻到英语老师气味的感受。他只是仿佛打招呼一样在离开我时笑着说“别告诉别人哦”。他又愣了一下仿佛害怕我听不懂，又略微有些急切的补充了一句“别跟别人说！”我还是没开口，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有些怀疑自己内心对英语老师的看法，也许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蒋海禄只是愣了一下拍着我的肩膀略微低下头轻轻的说“只要你答应不告诉别人，答应没看到过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任何要求，但只有一个。”他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小卖部里在跟店老板商量应该选哪个颜色的发卡送给女生。我低下头咬着牙想要质问，终归是闭了一下眼认命般的点点头，他继续看着我低下头盯着地面的姿态说道“我希望你说出来……你答应我，否则就不作数，既然说出来，就要遵守承诺。”我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可是下一秒我感觉巨大的压力和委屈让我反胃着几乎要当场弯腰吐出来。我猛然闭紧嘴吞咽着胃酸和辛辣的口水混合物不让自己吐出来，眼泪黏在睫毛上转着圈的膨胀后滴落在雪地里。如此强忍着站起身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口水跟胃酸痕迹，我鼻孔里深呼吸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我答应你，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果我撒谎，就让我出门让车撞死，永远家破人亡。”蒋海禄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抹着我的头顶雪花说：“不用，以你的人品我相信你，既然话说出来了就是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狠狠的抹去嘴角的胃酸残留，眼睛在他跟呆愣、羞涩、扭捏的英语老师之间转换着说出：“你们两个都要滚出这座学校，但我会用我自己的手段来证明这个地方只有一个王，也只能是姓楚的王。”蒋海禄赌气的将我推到一边却没用多大力，他朝我拼命挤眼睛向英语老师那边努嘴示意着，我摇了摇头，依旧翻着下三白的眼神盯着面前二人之间的空地说道：“我从不开玩笑，而且我敢保证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做到了让你们离开这个学校，一切最终结果你们都只会归结于自己的选择。”蒋海禄一摆手无所谓的大声说到：“那你去告诉别人呀？宣扬出去呀？你以为我在乎玩过女人的事情？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张世玉我也骗过！有本事来呀？你以为我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只要你替我保密，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整个三年一直护着你！怎么样？我很珍惜人才的，我不希望你……”我摇了摇头平淡的说到“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我也犯不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就是要证明，我并不比你差多少，你能做到的我也能！除了你有的幸福我没有，我要向这个世界证明我能超越你……”蒋海禄冷呵一声丢下一句“哼，那倒是你有心了，我倒还要谢谢你呢。”我也模仿着他的高傲说道：“那我就当是你在夸我了”。看到蒋海禄离开，我走到英语老师旁边，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却被我退后着盯住她的手，用胳膊在身前格挡以隔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她语无伦次的说着，脸红还未褪尽，又从额头部分像是因为惊吓而变得发白，“楚积善你听我说，如果你也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我们可以去我的宿舍里……”我只是淡淡的打断：“不用了，刚才的事我就当从未发生过，我来找你是因为李发旺，我想你应该明白怎么做，我想要的，是数学老师不能对李发旺有好感，但我更想他们这辈子都彼此排斥”。我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我是生意人，我要遵守承诺，我也要证明我放出去的话”。英语老师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愣了两三秒说道：“刚才的事你真的不介意？你不会告诉别人对吧？还有你说李发旺怎么了我没听懂”。我摇了摇头说道：“李发旺对你有好感，但接下来不会了，不用我说出去，你跟蒋海禄之间的事情也会很快被李发旺知道，以他的性格，或者说，以小孩子的思维模式，嫉妒也好，吃醋也罢，总而言之他会通过排斥你，来证明一种“是你配不上他，而并非他没有能力守护你”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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