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续

本来还想说我接下来的计划，后来一想没必要，于是摆摆手回去了，回到教室，吉海萍走来了，递给我一个拳头，我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怎么？你还没回家？不去吃饭么？今天放假你又不住宿，在等人？”她摇了摇头说：“这个给你！”说着张开手，却见是一把炒熟的小麦，有几粒因为手指松动掉在了地上，我赶紧双手去捧，她的手带着厚重的手感温吞吞的，我蹲在地上一边捡地上掉下的麦粒，一边抬头问“今儿什么日子？二月二？”她一边侧过身拍着手上的碎屑一边说“嗯！不是，没，就是家里面自己炒的零嘴，张世玉带回来的，给几个人分了，我想着吃不完所以就给你分一点。那要是那啥你也早点回吧，路上小心，我先走了”，看着她往外走，我纳闷的一边咀嚼着炒小麦特有的甜香一边想起来，张世玉好像最近精神也不太好，估计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我还没有走出教室，胳膊被人拍了一下却听见“臭弟弟，你怎么还在这儿？别人都走完了，你还磨磨蹭蹭的，呐，这个给你，我自己家带来的。”我抬头看到罗娜伸过来一只手，我一边把小麦往兜里揣，一边伸手去接问到“什么？你最近怎么消气了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罗娜只是撇了下嘴说道“要不要？不要就算了。”我赶紧说“哎别别别，谁给的我都可以不要，你给的肯定要”，她把麻子倒进我手里，我一看小小的只有半把，她眼里带着得意说“张世玉也给你了？你俩儿最近关系可真好！”我赶紧说“没有没有，哪儿的话，这是吉海萍刚给我的，说吃不完不想浪费。张世玉我这两天都没怎么联系”。她点点头拍着手上的碎屑看了我一眼，就那样甩着血红色双马尾背着蓝色书包转头离开了，我依稀记得，她的文具盒是盒盖半圆柱的棕黄色毛毛虫，我的文具盒是长方形蓝底的一头灰黑毛驴，小学升初中考试那场我还用西药盒来着都没觉得自卑，考试的男老师都给我鼓励加油了，她那时候被我发现时却还好像故意遮挡掩饰来着……实在不理解她居然觉得我会笑话她，这也跟我过去六年成功隐藏自己的计划实施成功有关罢，看着她没回头的摆摆手走了。回过神发现我正站在田埂上，漆黑夜里周围仿佛只有我这样一个慢慢感到腿麻腰酸的人，周六周日休息，周末晚上到周一起床前，照例一夜无梦醒来往学校走。

　　我走下大坡顺着滩滩里和阴屲之间的沙沟一深一浅走着，然后爬上了田耕从昨天回来的路往沥青路走去，手里头的手电是深紫一样的棕红色外表类似竹节，带有一个验钞灯，照例经过了集市，隐隐约约只有少数几家店铺和校门口的小卖铺开着，进了学校门，又闻见了学校特有的味道，醇厚，又觉得像是每个家里才有的独特气味，进了教室放好了书包继续抄写上周没有抄完的74页和五十页。刚抄完就打铃了，数学老师走进来把书放在桌子上吹着讲桌上的灰拍拍手说到“下次你们上课前用抹布或者扫帚清理一下讲台，不然我不吹一下吧，课桌赃的没法用，我吹了你们前两排必然也难受，班长喊起立。”班长照例喊起立，大家依旧仿佛没睡醒悠悠的喊着老师好，数学老师用手里的书驱赶着灰尘说到“好的同学们把书翻到第……42页，我们来看有理数的乘方，昨天的作业我就不检查了，但是我希望同学们能够认真对待老师布置的作业，那好的，现在我们来看这段蓝色字体的话，负数的奇次冥是负数，负数的偶次冥是正数，这句话可以用有理数的乘法、法则来理解，就是说当一个负数乘以任何奇数的时候所得的结果都是负数。这样你们可以理解为当有很多个相同负数相乘，如果乘以的次数是单数，也就是奇数可以得到的结果是负数。而同样的因为负负得正，如果同样的一个负数乘以很多次，乘以的次数是双数，也就是偶数，那么我们得到的结果就是正的。大家听明白了吧？现在我再请几个同学举几个例子，我们先把书往前翻一页，翻到第41页有理数的乘方这一页。我们来看，四个负二相乘我们可以记作黑板上我正在写的这个，我们读作负二的四次方，现在还有没有不懂什么是冥，什么是底数和指数的，有没有？有的话举手我看一下，呃，啊好的，那我们继续看题，五个负五分之二相乘我们可以记作黑板上我刚写出来右边的这种形式，或者说格式，我们读作负五分之二的五次方，大家计算下这两种结果然后观察下，负五分之二的五次方结果和负二的四次方结果有什么不同……”整节课依旧继续着，下课了依旧跑操吃包子，刚走进食堂看见小玉也在三号窗口，我默默地往二号窗口走去，看见好多人嚷嚷着什么菜夹饼之类的声音，我也要了一个，刚转身看见小玉就在我身后仿佛在发呆又一下恢复了神智，我笑了笑就往外走，她点点头然后说到“随便找个桌子，等下我找你有事”，说着自觉让开了路让我出去，我一看昨天她坐的位置没人就过去了，啃了一口菜夹饼，让我想起来一个词，只是我知道名字叫“汉堡”，英语发音叫啥忘了，但绝对不是Handbag，应该是chess bag，忘了，刚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细粉丝，胡萝卜丝，拌了木耳加了辣椒油，放了花椒粉，又麻又辣还觉得应该加了醋和味精之类的，正觉得没饱，刚回头就看到小玉过来坐在我旁边，我起身离开往三号窗口走去，回头想要示意她稍安勿躁，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我指了指窗口然后走过去了，她看我走向了窗口才低下头吃东西，只是时不时的抬头看向我，我把剩下能刷的都买了包子，回到她旁边坐下递给她说到“玛德菜夹饼真贵，一个居然要一块五，听说前两天还卖两块呢，这群人心真黑。”她只是点点头说到：“嗯，所以好多人只是偶尔尝个味道解馋，你今天第一次吃？”我点点头拿起包子边吃边点头。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我以为她就是为了和我吃早餐却又觉得应该不是，就坐在她旁边慢慢吃着。两个人吃完了，食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问我吃饱了吗？我点点头，她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说道“那就跟我去个地方。”我回头瞧了周围就看到好几个老师侧目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不管了。我跟着她出了食堂左拐，路过图书馆和机务室，转过一个拐角往后面走去，我一边呼吸着新鲜清新到不正常的空气，一边赞叹这地方不错，可惜早不知道。到了后面远远看到另一边入口是高高的芨芨草，她掏出纸巾擦着嘴，然后递给我剩下的半包纸，我用手擦了，把纸揣进了兜里，她走过来对着我面对面说：“你还认识我吗”？我有些疑惑，却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直筒墨粉色水壶拧开盖子往脸上浇，看见她皱着鼻子眼睛仿佛很难受，这时候我却看到天气乌云密布，细细的雨点越下越大，然后她背过身走出房檐下站在露天的地方仰着脸，“咵！彻……轰……”雷声响起，雨越下越大，她就那样站在雨里，任凭雨水洗脸然后双手搓着洗脸，然后开始洗头，渐渐的，她停下来转过身走回来伸出手说“纸给我”，我只好又掏出了刚刚温热的半包纸递给她，她往屋檐靠近墙根的地方靠着，用纸开始擦脸然后任凭伸出手接从天而降的雨水打湿手里的纸却唯独带着厌恶避开廊檐流下的水。一边擦着脸和头发一边说“你真的把我忘了？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是吧？你当初还说女子的美有千万种，我是不染烟火的那种，还说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全然不同于你见到的别人。这些你都忘了？”我只是像从来没见过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她的脸擦干净，下巴变短了，嘴变小了，鼻子也变小了，丹凤眼，双眼角眼距变宽了，细细的眉毛就像两只课本上水墨画的海鸥，还是方形脸，鼻子变小了很多，像个纽扣，额头变得又大又宽，发际线也变高了，一眼看去，因为嘴型变成了小小的嘴，鼻子也变小，只显得两个眼睛很显目、又大又亮。我却看到她瞳孔慢慢的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擦干净了手指往眼睛里摸去，两只眼睛取出了两个黑色的隐形眼镜包在了纸里。然后从口袋掏出那个小水壶放了进去。我伸出手两只手指头捏了捏她的袖子，能滴下水来。她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拉出一件薄薄的塑料披风披上。然后用剩下的干纸擦着脸和头发上的水。擦完了向我用下巴指了指示意我说话，我没反应过来，她又说到“还没记起来？你真忘了，就是这个地方，那天也是清晨下雨，你说你是楚公子，你都忘了？”我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凭着脑袋里胡思乱想很多画面跟声音闪过的直觉，不确定的说到“素卿……”然后又回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却只记得一个宫妆红衣穿着像那些我作过的梦里人一样衣服。我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韩贵妃之类的词语，但那只是梦里，我有些不确定的试探着慢慢说到“韩……”她盯着我凑近了脸，直直看向我眼睛点头急急的说到“对！对对对，继续说！”我继续磨蹭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说到“韩……贵妃？你是韩贵妃？”说着上下打量一眼有些不确定的挠了挠鬓角说到“我……以前认识你？我怎么……没印象了？”她听完站直了身子还是眼里带着有些担忧说到“你以前认识我，你可能忘了，也可能你不认识我，今天是几号？哪一年？”我这时回忆着，上个星期六是十月国庆节演出，只不过不在十月一号那天的日子，今天应该是十月十一号吧。我不确定的说到“今天……十月十一，应该是，现在是2010年”她抬头看着外面的雨裹紧了披风嘴里头咕哝着“十月，十月十一，十一，农历是……哦！我知道了，五月初一是你生日！我没说错吧？是不是你生日？农历五月初一对不对？”我愣了一下说到“是，五月初一……是我生日，阴历的……阳历的我没操心过，应该是吧。”她满意的点点头说到“嗯，那就是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初一刚考完试，接下来快到广播体操比赛了吧。”我点了点头说到“啊，是啊，学校里上周七号都期中考试，初三的我不知道，班主任说考试结束就会广播操比赛，日子还没说，估计就是这两天。”她点点头说到“不用担心，就在这个星期，下个星期你们要开家长会。”我疑惑的点点头然后抬起头问到“我们？你呢？你不用么？”她只是撇撇嘴说到“我不需要操心。反正我跟你不在一个教室。”我只是懵懂的点点头说到“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我怎么称呼你，你在哪个班，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她摇了摇头说到：“你要是想找我有时间就这边过来在地上写字留言就行了，我看到了会回复你约时间的。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我没事儿都会在这儿。你应该能找到我。至于称呼么？以前你怎么叫我、还怎么叫，叫我素卿也可以，叫我大姑娘也行，反正随便你怎么叫，只要别跟别人说我就行了，他们要是看到就说我是你姐姐！听懂了没有！别说错了！”说着往我肱二头肌上拍了一下。我接着问“那你怎么认识我的？还有，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上课铃响了，还得回去上课，去晚了不合适，最近数学课我得抓紧，不然容易落下课程。”说着我往转角探身瞅了一眼，在看到原来的入口只有一堵墙的时候，表情惊讶了一下有些呆滞，只听见她说“别费功夫了，时间没到你出不去，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我回头疑惑应承“额？怎么出不去了，我们去哪儿？要不从另一边出去吧？”刚回头却见她一边取下藏在袖子里的一串手链递给我，一边说“等下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来把这个戴上，不然不方便。”我看了看接过手的手链，全是紫色玉石珠子串起来的，也不知道多少颗，估计十五六还是二十二左右吧。我低着头手指头数着，她拉着我胳膊往前走着说“别数啦，二十三颗，赶紧走了，等下要变冷了。”说着系好了披风领子的绳子，话刚说完带我走到墙根下自己先翻上去了，然后趴在墙头递下刚才用来装披风的小袋子说到“将就着用吧，咱到外边去，没别的路走了，另一边的入口有监控走出去容易被抓。”我停了下脚步一想也是，于是哼哧着费力气往上努力够着那袋子，却还是差一点，她又往下挪了挪说到“加油跳，使劲儿上来，下次我带个绳梯来就方便多了。”我一边咬着牙往上爬没有说话，好不容易爬上去一看原来墙外边地势高多了，便跳了下去。她也跳下来拍着身上的灰尘呵呵的笑着，我也拍了拍于是把袋子递给她说到“你揣着吧，我怕到时候忘了”，她接过袋子塞进口袋里拉着我往前走，走到不远处从一堆草里面翻出一个野猪形状毛茸茸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衣服袋子递给我，然后又掏出一个小包，里面是小镜子口红睫毛膏刷子之类的，混杂着瓶瓶罐罐递给我，然后拉上拉链提着包走过来伸手说“衣服和那个给我，你把牡丹背着。”我递给她两个东西背上包说到我们去哪儿？她努努嘴指向不远处的一辆公交车说到“就去那儿。”说着自顾的往前走了。我背着包仿佛怎么也走不动，心里只想这包估计装的是实心家伙，怎么看她一副没反应的样子。我远远瞅见她跑过去拉开车门进里面，然后就听到了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我愣在原地没有动，一方面太重，一方面我觉得我怎么好像要被拐卖了的感觉。我疑惑的看着车思考着要不要回学校。却见车门打开她用手摸了摸额头，然后跳下车风风火火跑过来伸手说“忘了你背不动，来包给我赶紧上车。”说着接过包单肩跨着就拉着我的手往前跑。我当时只是大脑空白：“有个姑娘主动拉我的手耶！”然后就懵懵懂懂往前跑过去爬上了车，她后面上来砰的关了车门，然后坐在驾驶位一边挂档开转向灯，一边头也不回的大声喊“后边儿有浴室，你先洗澡换衣服，吃的喝的就在边儿上挂着自己拿。”我被车辆启动的一下踉跄晃倒，然后想站起来好几次都站不稳，干脆匍匐着往后面爬去，回头正瞧见她看了一眼后视镜轻笑了一下。于是也没多想只是渴望着往后面的目标挪着，由于里面拉着窗帘也不知道外面经过了哪里。刚到浴室门口却听嗤一声车辆停止了，发动机也关了。她站起身爬过驾驶位往后面走来，我也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却是腿脚软的厉害于是干脆坐在旁边位置上瘫在那里恢复力气，她一边走一边解开披风丢在座位上说到“哎，座位上不兴搁脚啊。你要是累就坐着休息吃点儿喝点儿，东西就在旁边挂着自己取，我要洗澡。有事儿就拍门。”我摆摆手示意不用管我，于是就瘫在那里平稳气息。顿时觉得浑身像是漏水了一样浑身的汗直往外冒。看见桌子上固定水杯的箍子里，有瓶红色盖子的透明矿泉水，也就挣扎着爬起来揪出来拧开盖子大口大口喝了。还有好几滴也掉在了地上。于是接着躺在位子上瘫着，觉得不舒服干脆腿往外伸着躺在座位上了。刚觉得身上有了几分力气。于是想去拉开窗帘看看外面，却始终找不到窗帘从哪儿开。严丝合缝跟粘上去的一样，索性也就坐在那里取下挂在旁边的透明袋子，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