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命人

我慢慢悠悠踱着步子往前走，呼吸着深秋泥土里学校独有的温厚气息，食堂里包子面粉蒸汽混合的味道从不远处飘来，莲花菜，大白菜粉条，土豆的味道让我的肠胃扭曲着抗议。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蒸笼的水蒸气氤氲的缭绕在空旷的房顶，水泥横柱像是孤零零的在上面趴着，看着幼小的人群是初一的，有些成熟的是初二的，只有偶尔几个跟老师身高差不多的成熟气质……若不是看到穿着校服必然分不出是老师还是学生，偶尔间也有老师和保安之类的身影碰见，有些人装作无视，也有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学生鞠躬问好的，我尽量不去接触。一号窗口是进门往里走一截路最左边的，一号右边隔壁是二号，二号隔壁是正对着大门的三号，三号窗台往右中间的位置有一节路，再往右走才是最右边小小的老师窗口。而中间空着的这一节路后来我才知道是锅炉房，怪不得远远就能瞅见炊烟袅袅或者一阵蓬松的云朵直直飘上去了，以前时候总是感叹食堂包子的水蒸气远远看起来真壮观，后来才被告知食堂灶台用的是工业酒精和液化气。是大概率不会有那么大烟雾的。食堂大厅里是公园里放的天蓝色聚乙烯桌面，结构都是公园里同样的方管架子，凳子也是，至今想来四个圆凳子和一张桌面是连在一起算一张桌子，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只有仅供一人半行走的宽度，北面的墙和西边的落地窗之间的夹角经常是空着的，北面的墙距离桌子仅容一人通过，桌子行与行之间的过道也窄的可怜只能仅容一人通过。记忆中一张桌子长一米，宽60公分左右，这样的桌子每排有十二个左右，左边有七排还是八排，三号窗口正对着门之间的位置空着，右边好像也有五排左右，那蓝色桌面子和圆圆的凳子面，虽有划痕却也是蹭的油光发亮，只是从南侧往北看或者从北往南看其构造都是桌面和凳子面形成工字形，金字塔传导分担压力的结构，如果在桌面上放个水桶连个导管在凳子面上说不定利用高低落差还能造出来一个巴掌大的人工喷泉。唯一让人不满的就是桌面和连接凳子面中间的横柱，体会不到两个人坐在一起时腿贴着腿在一起的快乐，也没法不露痕迹把手放在旁边人的大腿面上。因为这根方管，没少有人被绊过，就是这个桌子坐在那儿，左边吃完饭只能往左走，右边吃完饭只能往右走，有种吃分手饭背对背离开分道扬镳的别离感。于是有人不喜欢，吃完饭宁愿脚抬高了跨过去也不愿背对背离开。可学生笨手笨脚的脑细胞都没发育全，连吸进肺里的气息都感受不到大小空间，怎么可能不出岔子，所以，在食堂里因为凳子而被绊倒的情况不计其数的发生过，大家一开始听到声音作为新生、还会像草原上的鸵鸟一样抬头呆呆的望着，再后来只是抬一下头，直到后来，连头也不愿意抬了。我进到食堂里时，稀零各落的坐着寥寥几个人，往右看去老师们坐在特有的白色桌子上，只是因为老师们的身高原因，实在没法在那六十公分高的桌子上蜷着胃吃饭，所以是白色的长条桌，说是白色也只是远处看来是，我坐过一次，近看似黄又棕泛着油腻腻的绿青色，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光斜斜照进来还能反射出彩虹在南边的白墙上。就这样的油腻桌子，也只是远处看起来纯洁罢了。老师们坐的是高凳子，却也是聚乙烯圆圆的面子，比拇指粗一点的四根轻薄料圆管、刷了奶白色的漆支撑着，初一的学生对那片区域是既敬畏又向往还好奇的。仿佛只要是高高在上的就显得神圣。有时候坐在那桌子上吃一次饭还要回宿舍吹嘘自己的荣幸。昨天我就坐在从南往北倒数第二排的学生餐桌上。只是因为那地方的桌子凳子是老师窗口的阿姨们在打扫，所以比别处擦的干净些。这次进来时远远看到几个熟悉或不熟悉的老师坐在那里，数学老师西装白衬衣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吃着，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在吃，班主任在不远处歪着头用勺子喝着小米粥，右边是某个不认识的女老师，据说是教地理或者数学，还是什么科目，往右靠近中间的是个看起来很沉稳的中年人，吃饭速度不亚于年轻小伙子，短发却也夹杂着白发，看那头发跟我一样硬，看得出来是个性子很烈但很有自制力的人，往右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着生物课老师，历史老师，还有别的班的老师，我回头看去却看见英语老师从办公室里端着粉色猫耳朵的饭盒出来了，她的右手上臂夹紧胸侧，桡骨远端和手背成65度角，中指无名指小指微蜷，食指微弯，拇指微屈，手心向上，肘向前手腕向右后方撇着。上臂和小臂夹角为标准45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只知道好多漂亮又自信的女生都会自然而然的这个动作，而且如果有男生做这个动作一定会被说娘儿们息息的。我知道再不走可能会碰上英语老师，于是走向了三号窗口，这个窗口我时常来的，味道算不上精致只是分量给的足够多，阿姨也很温和，做饭的师傅也经常笑盈盈看着我们这些娃娃们享受他的手艺。脸上时常有自豪感、成就感、使命感夹杂着荣耀在脸上渗过嘴角透出来。而别的窗口不知为什么总是带着莫名的抵触不想接近，那边别的窗口也经常听到吵闹发火的声音，做饭的嘛，心里带着怨意和怨气怎么能做出好吃的食物呢？食怨者秽，经常吃带有怨气的食物又怎么能让身体健康呢？吃的不过是别人撒出去的，排出去的怨气和不满罢了，心里面又怎么能不被干扰的静下心读书呢？而且据我观察，初三的那些人也大多往这个窗口来，只是因为离得近或者，单纯选择的原因吧。我到了食堂口阿姨在那里探着头问“吃点儿什么小伙子？”我说包子，能刷多少个？”她说早上好像只能刷六块左右，我说那就全要包子。她点点头在刷卡机键盘上滴滴滴按着数字。我这边也有一个红色显示屏看得见数字，我把卡放在那个凹了一角的卡座上只听见滴的一声显示屏显示-3.5，上面还有一行数字显示165，那时候我也没在意那个165是什么意思。我拿了一兜子包子往回走，正碰见英语老师颤巍巍的踮着脚走来了，她看到是我说“嗨？你也来了啊？”我那时候只是在想165到底是啥，还有这个-3.5是什么意思？根本忽略了英语老师，只是一边走向角落的桌子秃鹫一样坐在那里没有表情慢慢啃。我吃完了卷着塑料袋往门口走，眼角瞅见英语老师几步跟了上来对我说“哎，喂，你怎么不理我？”我抬眼看了一眼低下头说“老师好”便又转过头走，她拍我一下说，“哎喂，我没招惹你吧，你怎么没有礼貌不理我？”我只是低着头摆摆手往门外走去，她歪着头站在那里疑惑，有别的老师走过来对着她说到“走吧，小孩子都这样奇奇怪怪的，别瞎想了快上课了……”只听见远远的她说到“他怎么不理我呢？小学我还是他英语老师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再后来离得远只听见隐隐约约有声音说“哦？你原来认识他？他以前怎么样的？”再后来离得远我也听不清了，我依旧弯腰驼背低着头走着，只是脑袋里想着刚才是不是我做的过分了，可还是叹口气想到也许她从来就不了解我吧之类的琐碎想法往教室方向走，路过初三年级教室前已经有学生在里面朗读了，我只是隐隐约约看到高跟鞋站在讲台上好像看到了我。

　　回到秋日早晨的教室里还是有些阴冷，也许是我从小就身子虚所以只觉得教室里人气不算旺盛，回到属于我的熟悉位置，依旧窝在角落里觉得有些困倦，便趴在桌子上蔫蔫的无精打采。这时候李长江踱着步子晃晃悠悠走过来了，这个人苍蝇一样讨厌的很，经常跟女孩这里戳一下那里摸一下，经常说些下流的话也经常纠缠女孩子，典型爷爷辈老流氓老油条带大的风格。我看了一眼本不想搭理，可最近老是在上课点名时康富成缺课，于是抬起头向着李长江的方向说到：“怎么？长江兄弟最近……也有时间往我这犄角旮旯里跑了？真是稀客啊”他似笑非笑的笑着说“哪里哪里，只不过看你在这里像腰子掏空了一样萎靡不振就过来瞅一眼看你活着没有”。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不是跟康富成一块儿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嘛？怎么今天被人家有了新欢把你抛弃了？”他冷哼着说“那哪儿可能，他昨天就没来，怎么？你想他了？”我撇撇嘴说“怎么可能，我巴不得见不着他呢”。他点了点头像是眼睛一亮想起来什么说到“你小子最近人气挺旺啊，调戏语文课……也就罢了，怎么还把郑晓娜惹哭了？你怎么不去调戏魁明秀呢？”正巧前桌的魁明秀拖着经久不衰、长流不息的奶黄色鼻涕转过头，对我笑笑露出洁白的牙不怀好意看了我一眼，我嘴角瞬间向下翘了，她又背过头竖着耳朵听我说话，我接着面色不悦又无奈的说到“还不是因为大家都想着跟认识的人抱团导致的……”后来一想没必要跟这种人解释于是话锋一转。不怀好意似笑非笑的腆着脸说到“怎么？把你喜欢的姑娘招惹了你吃醋了？”他一惊又恢复了表情说到“我怎么可能对那种人动心，你这么说难道你真和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也装作惊讶但又缓和了语气说到“唉……谁叫我握住了人家的心尖尖她心里有我呢。”说着像有大背头一样的手势摸了摸头发一阵头皮屑像下雪一样飘飘洒洒，他赶紧挥着手驱赶着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警惕的冷着脸凛然离开了。魁明秀转过头嗓子声带像是黏着痰，轻声说到“怎么？你和他不对付啊？”我实际上从来不讨厌魁明秀，只是她从来拖着鼻涕，而右鼻孔或者两个鼻孔的鼻涕印子经常在人中留下白白风干的痕迹像是土豆淀粉一样星星点点看得我有些不适。脑子其实精明的，性子也温柔从来不跟人吵架，跟隔壁班的王银琴那种软软糯糯的性子合得来是好闺蜜，宽额头发际线不高不低的合适稳妥，实际上显得成熟知性，只是被软塌塌的油腻刘海和两缕鬓角的龙须刘海遮住了，而因为胖所以下巴和两侧下颌骨不明显，方形脸若是男性也显得魁梧，眉距很规整，倒不像我这种眉距相近印堂窄小显得小气，平眉放在现在典型的高冷御姐风格，眼睛是经典柳叶眼，典型的经典直鼻微翘，嘴有些小，不过是典型的微笑唇，跟我一样唇珠有些突出所以做事会被人议论嚼舌头根子，两嘴角距离大于两内眼角之间的距离。跟我一样耳朵尖没有高过眉毛，后脑勺跟我一样不饱满，如果她配上打理整齐，干净柔顺的高马尾。一丝不苟没有感情的眼神、严肃没有表情的高冷嘴唇。完全就是魔都某写字楼精明干练的职场白领和妈系知性温柔女友。只可惜，她那时是单马尾胡乱的扎着，马尾长度也只有够一把攥紧的长度。直到下半学期她又披散了头发看起来像短发刚好遮住了耳朵，却似遮非掩脖颈的长度。实际上她的脖子总是因为经常缩着而耸着肩膀不敢放下来，而她跟我一样是极度容易受到惊吓的类型，所以被人呵斥或者被人责怪都会缩脖子耸肩膀，肌肉绷紧低着头来保护自己。她的身材也是男性特有的魁梧，实际上身高是1.7左右，而因为弯腰驼背缩着脖子耸着肩膀所以看起来只有1.65左右。如果她挺胸抬头脖子伸展站直了，我看她的时候得肃然起敬才能看到她的脸。有趣的是，那时候吉海萍也是大脸盘子，跟王玉庭或者魁明秀一样方形脸，只是额头宽大发际线较高，因为额头的头发悄悄打理修剪过，所以露出光亮的额头泛着光，而吉海萍是蒜头鼻，眼睛是杏仁眼，两内眼角眼角距离大于两嘴角距离。所以显得一副上宽下窄的五官布局，却也是耳朵尖高过眉毛的，眉形是弯月眉，唇峰清晰的小圆唇，只是因为没那么太过胖显得咬肌在吃饭或大声说话时能看得出来，而两侧下颚骨能显出来，只是下巴没有标准的45度角罢了，当然，也许是有的，只是那时候微胖显不出来罢了，问题在于，她和魁明秀是同一个发型，同样的长度遮住耳朵、同样的披散下来似遮非掩脖颈。只是从来不缩脖子也不耸肩，身材却是看着高大，实际上没有魁明秀高，因为体育课或者定制校服时是量过身高的，而且由于魁明秀含胸驼背，量胸围的时候魁明秀比吉海萍胸大，明显的看到吉海萍有嫉妒的咬着嘴唇眼里感到惋惜。只是说回魁明秀，只是因为弯腰驼背和没有自信，没有打理自己形象，才造成的全班公认丑女。也只是因为她太温柔对谁都眼里含着微笑的回答。也只是因为思想和意识不够先进吧。也许，只是因为吉海萍是天鹅颈和泼辣又猛烈的女汉子性格吧。魁明秀看着我盯着她，笑了一下眼里羞涩的回过头笑骂到“干什么呢你！一直盯着人看。”我恍然醒悟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满脸懊悔我这是怎么了？却远远瞅见尚生青鄙视的瞟了我一眼转过头去了，李长江在那里远远的大声喊“呦，楚积善，你小子真敢对魁明秀下的去手啊？哦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楚公子啊？是不是啊楚公子？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