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姜妩的木门就被敲响了。门外站着的是面带歉意的村长,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老岩和李雷。
“姜同学,实在对不住啊!”村长一进门就唉声叹气,脸上堆满了懊恼,“昨天派人去镇上给你老师寄那云雾草,谁知道路上出了点岔子,装草药的包裹……不小心掉进山涧里,找不回来了!你看这事儿闹得……”
姜妩心中冷笑,这借口找得可真够蹩脚的。云雾草掉了?恐怕是根本就没打算寄出去,或者,那草药本身就有问题,不能轻易让外面的老师接触到。这分明是又一个将她引向后山的借口,一次新的试探。
她脸上却迅速摆出了恰到好处的失望和一丝理解,乖巧地回应道:“没关系,村长,意外谁也避免不了。既然丢了,那我再去采一些就是了,反正那地方我也认得路了。”她表现得像个通情达理、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的实习生。
村长对她的“配合”似乎很满意,立刻顺势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老岩和李雷陪你去一趟吧,他们也熟悉路。”
“好的,麻烦两位了。”姜妩看向老岩和李雷,微微点头。老岩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掀了掀眼皮算是回应。而李雷,则与上次那种流里流气、眼神乱瞟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站得笔直,表情严肃,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姜同志,走吧。”
这反常的“正经”,让姜妩更加确信,今天这趟出行,重点绝不在采药。
三人再次踏上了通往后山的路。这一次,气氛明显不同。李雷不再凑在她身边喋喋不休,而是和老岩一前一后,将她监视在中间,全程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专注地赶路。姜妩也乐得清静,默默跟在后面,仔细观察着沿途的景物,试图记住更多的细节。
他们走的依旧是上次那条路,最终抵达了那片生长着异常茂盛云雾草的盆地。
“姜同志,你就在这里采吧,这里的草药品相最好。”李雷指着那片熟悉的草丛,语气平淡无波,“我和岩叔去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到点野味,改善下伙食。”
老岩也在一旁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姜妩心里明镜似的——什么打野味,不过是躲到暗处观察她的借口罢了。她脸上露出毫无破绽的感激笑容:“好的,谢谢你们,你们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看着老岩和李雷的身影消失在盆地边缘的雾气与林木中,姜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她知道,此刻至少有两双,甚至更多的眼睛,正从某个隐蔽的角落,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再四处张望,也不再表现出任何对那座小木屋方向的好奇。她就像一个真正来完成任务的学生,蹲下身,拿出工具,开始专注地、一棵一棵地采摘着云雾草。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情认真,偶尔会因为找到一株品相特别好的而露出些许欣喜,大部分时间则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采摘的动作。
她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今天就是来采草药的,什么小木屋,什么阿诗玛,什么长生蛊,统统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盆地里的雾气似乎比上次更浓了些,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采摘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跳动的声音。她强迫自己沉浸在这种“单纯”的劳动中,不去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不去感受那如芒在背的监视。
她采得很仔细,背篓渐渐变得沉甸甸的。
就在她差不多将背篓装满,准备起身活动一下有些酸麻的腿脚时,盆地边缘传来了脚步声和灌木被拨动的声响。
老岩和李雷“适时”地回来了。
李雷手里拎着两只灰扑扑的山鸡,老岩则空着手。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收获”表情。
“姜同志,采得怎么样了?”李雷走上前,目光扫过她那个装满的背篓,语气依旧保持着那种刻板的“正经”。
“差不多了,应该够用了。”姜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们呢?看来收获不错。”
“还行,弄了两只山鸡,回去可以加个菜。”李雷晃了晃手里的猎物,眼神却状似无意地快速扫过姜妩的脸,似乎在观察她的神色是否有任何异常。
姜妩的神情自然无比,只有完成任务的释然和对野味的些许好奇。
老岩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但最终也没从姜妩身上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采够了,那就回去吧。”老岩最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闷。
“好。”姜妩乖巧地应道,背起沉重的背篓。
返程的路上,依旧沉默。但姜妩能感觉到,那种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压力,似乎比来时减轻了一些。
她成功地,暂时地,通过了这场试探。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心无旁骛”、只关心草药的普通学生。
然而,姜妩心中清楚,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村长和他们背后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在她身上投入这么多的“关注”,必定有着必须达成的目的。而那个目的,恐怕就在即将到来的、被强行要求参与的禾丰节上,会彻底浮出水面。
她抱着这筐沉甸甸的、仿佛带着不祥气息的云雾草,一步步走回那个暂时的囚笼,心中的警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全是淡蓝色,尾部带着一点白色的蝴蝶正慢慢悠悠的跟在几人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