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的脑子嗡嗡作响,卡伦阿妈那句“堂姐”和“今生”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任何怪力乱神的传说都要强烈。前世今生?这太荒谬了!她是一个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大学生,怎么能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只是……只是做了几个奇怪的梦而已!”
卡伦阿妈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眼中那激动的光芒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承载了太多往事的平静。她没有强行解释,也没有试图说服姜妩,只是缓缓地走到那张陈旧的小木桌旁,示意姜妩也坐下。油灯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岁月刻下的沟壑。
“孩子,别急。”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沉稳的语调,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很多事情,听起来玄乎,但未必是空穴来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我们江户苗寨,真正的,流传在寨主和族老之间的故事。”
姜妩心神未定,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阿木则沉默地靠在门边,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显然对这个故事也并不陌生。
卡伦阿妈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木屋的墙壁,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们江户苗寨,并非此地原住民。我们的根,源自上古九黎之首,蚩尤大帝的部族。”
开篇第一句,就带着沉甸甸的历史分量,让姜妩屏住了呼吸。
“当年涿鹿之战,天地失色,九黎部族分崩离析。我们这一支的先祖,为了保存血脉,带着部分族人和传承,被迫离开了故土,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迁徙。一路上,追兵、饥饿、疾病……如同跗骨之蛆,族人死伤惨重,几乎到了绝望的边缘。”
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将那段尘封的苦难娓娓道来。
“就在先祖们濒临崩溃,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群蝴蝶。”卡伦阿妈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奇异的色彩,“那蝴蝶很特别,翅膀是淡白色的,在黑暗中会发出微光。它们徘徊在族人周围,不肯离去。绝望的先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跟着蝴蝶的指引前行。没想到,蝴蝶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那里有清澈的水源,有可以果腹的野果,还有能够治疗伤病的草药……”
“靠着这些,我们的先祖活了下来,最终找到了这里,这片可以让他们休养生息的土地。为了感激蝴蝶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融入当地的生活(这里原本就有崇拜自然灵物的习俗),除了信奉我们本族传承的圣物之外,先祖们也开始尊奉‘蝴蝶妈妈’为我们的精神寄托和守护神。久而久之,大部分族人都只记得‘蝴蝶妈妈’的恩德,渐渐淡忘了我们源自蚩尤的根。”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和无奈。
“近千年的时光流逝,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们本族最重要的圣物——据说蕴含着蚩尤血脉力量的传承,也因为年代久远和传承断续,早已失落。那炼制和继承圣物的法门,也无人再能掌握,成了只在寨主和少数几位族老口中代代相传的秘密。除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寨子里现在的人,大多只知道自己是苗人,信奉蝴蝶妈妈,早已不记得,我们体内流淌的,是九黎战士的血液。”
故事讲完了,小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油灯的光芒微微摇曳。
姜妩怔怔地听着,这个故事宏大而悲壮,带着神话色彩,却又逻辑清晰地解释了江户苗寨为何会有双重信仰,以及为何“圣物”会成为一个失落的传说。这似乎与她梦到的“长生蛊”以及阿诗玛的遭遇,隐隐对应上了。
难道,当年那个男人觊觎的“长生蛊”,其实就是卡伦阿妈口中,那早已失落的、属于蚩尤部落的……圣物?而阿诗玛的悲剧,正是因为这失落的圣物所引来的灾祸?
那么,自己呢?自己在这个跨越了千年的故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卡伦阿妈那句“堂姐”和“今生”,难道真的意味着,自己和那位百年前的圣女阿诗玛,存在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受到剧烈的冲击,一个光怪陆离、交织着历史、传说与超自然力量的世界,正缓缓在她面前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