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阿妈的声音在昏黄的油灯下继续流淌，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沧桑感。她之前讲述的部落迁徙史已经足够震撼，而此刻，她将话题引向了更具体、也更关乎姜妩自身疑惑的核心。
“蚩尤大帝的血脉，本就非同寻常，蕴含着一丝远古的神性。”卡伦阿妈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眼神敬畏，“族中古老的训言里提到过，若是血脉足够纯粹，接近先祖，便有可能……保留前世的记忆碎片。”
这句话让姜妩的心猛地一跳，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那些清晰得诡异的梦境。这，拿到就是记忆碎片吗？
卡伦阿妈的目光再次落回姜妩脸上，那目光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而阿诗玛……我的堂姐，”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怀念与痛惜，“她是族谱记载中，近千年来唯一一个血脉产生‘返祖’现象的人，她的血脉，比任何族人都更贴近我们的先祖蚩尤。”
“她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聪明，漂亮，心地纯善得像山涧最清的水。别人需要学习数年的东西，她往往一点就透。尤其是在传承蛊术方面……”卡伦阿妈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骄傲，“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先祖留下来的所有已知蛊方。到了十五岁，她不仅仅是掌握，更是融会贯通，甚至开始推陈出新，成为了我们江户苗寨当之无愧的蛊术集大成者。”
姜妩屏息听着，脑海中那个梦中美貌活泼的少女形象，逐渐变得更加立体、更加耀眼。她不仅仅是被宠爱的圣女，更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
“她甚至……开始创造新的蛊。”卡伦阿妈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混杂着惊叹与一丝悔恨，“我印象最深的一种，是她倾注了大量心血研究出来的。她说，那种蛊虫很特别，它本身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它的作用……是能够承载和储存人的记忆。”
“记忆？”姜妩喃喃重复，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记忆。”卡伦阿妈肯定地点点头，“她说，如果一个人即将离世，可以将自己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通过特殊的方法‘寄存’到这种蛊虫身上。等到那人去世后，他的亲人如果思念至极，可以通过特定的仪式，从蛊虫身上‘打开’那些被封存的记忆，重新看到、听到逝者生前的音容笑貌，以此来慰藉思念之苦。”
这描述太过玄奇，姜妩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储存记忆的蛊虫？这简直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技术！
“当时，寨主，也就是我们的大爷爷，还有几位族老，都觉得这种蛊术虽然神奇，但也……太过逆天。”卡伦阿妈叹了口气，“生死有别，记忆是逝者留给生者最后的念想，如此强行留存、反复观看，恐扰亡者安宁，也容易让生者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而且，这种力量一旦流传出去，不知会引来多少觊觎和灾祸。”
“所以，大爷爷他们严厉地告诫阿诗玛，绝不能让这种蛊术流传出去，甚至要求她毁掉所有的研究记录和培育出的蛊种。阿诗玛虽然不舍，但她心地纯良，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便答应了下来。寨子里知情的人也都严守秘密，大家都没意见。毕竟，我们这一支隐居在此近千年，所求的不过是个安宁。”
卡伦阿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愤怒。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关于这种能够‘储存记忆’的蛊虫的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而且，在流传的过程中，它被完全扭曲、神化了！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他们以讹传讹，将它描绘成了一种能够让人获得‘永生’的宝物——长生蛊！”
“长生蛊……”姜妩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将梦中的线索与卡伦阿妈的叙述完全对接上了！那个男人，他口中念念不忘、不惜欺骗感情、谋划抢夺的，根本不是什么能让人肉身永生的东西，而是阿诗玛创造出来的、能够储存记忆的奇特蛊虫！
一场因为信息扭曲和人性贪婪而引发的悲剧，根源竟然在这里！
那么，自己那清晰的梦境，难道真的与卡伦阿妈所说的“蚩尤血脉可能保留前世记忆”有关？自己……真的是阿诗玛的转世？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坚实大地突然变成了汹涌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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