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木屋,近看之下,愈发显得诡异。
远眺时那份遗世独立的孤寂感,在逼近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所取代。木屋的外部,与她之前在山脚下模糊看到的印象截然不同。覆盖外墙的原木并非饱经风霜的灰褐色,反而呈现出一种过于“新鲜”的色泽,像是刚刚砍伐下来不久,甚至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树木本身的清冽气息。更扎眼的是那些涂抹在木头接缝处的漆料,是一种暗沉沉的、近乎凝固血液的暗红色,在愈发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仿佛刚刚被人精心涂抹过,与这荒山野岭的破败格格不入。
这过分“崭新”的外部,让她心里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太反常了。
她犹豫着,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那扇虚掩着的、同样带着新漆的木门。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应声而开,一股混杂着焦糊、霉变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而门内的景象,更是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因惊愕而微微收缩。
破败,不堪,满目疮痍。
与外部的“如新”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内部如同被烈火彻底舔舐过的残骸。四壁和屋顶都被熏得漆黑,残留的木头框架碳化变形,扭曲地指向天空(透过破损的屋顶能看到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地面上堆积着烧塌的房梁、瓦砾和厚厚的、混合着灰烬的尘土。一些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家具残骸散落其间,只剩下焦黑的骨架。空气里那股焦糊味便是由此而来,浓重得仿佛那场大火就发生在昨天。
屋内和屋外,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一个被刻意维持着“新”的表象,一个则凝固在毁灭的瞬间。
这极端的反差,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浇灭了她刚刚升起的、找到庇护所的庆幸。恐惧如同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住心脏,比在密林中迷路时更甚。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脑海:这不会是什么禁忌之地吧?寨民们讳莫如深,阿木闻声色变,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又或者,是更现实的恐怖?比如……拐卖妇女儿童的临时中转站?外面刷上新漆掩人耳目,内部则是一片狼藉,方便处理“痕迹”?还是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黑色交易的场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确实隐蔽。
各种犯罪小说和社会新闻里的可怕场景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她感到后背发凉,汗毛倒竖。进去?绝对不行!谁知道这诡异的屋子里还藏着什么?那场大火是因何而起?外面为什么又被打理过?
她猛地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住门外一棵冰冷的树干才停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天色,在她这一番惊惧的打量中,已经彻底黑透了。墨染般的夜色吞噬了远山近树,只有微弱的星月之光,勉强勾勒出森林狰狞扭曲的轮廓。风声穿过林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总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分不清是野兽,还是别的什么。
回头钻进那片完全陌生的、漆黑的森林?她不敢。那无异于自杀。
两相权衡,巨大的恐惧让她做出了决定。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待在门口!这里至少有个相对明确的遮蔽物,能挡掉一些视线(无论是人的还是野兽的),也比完全暴露在荒野中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个背靠木屋外墙(避开那暗红色的漆)、面朝外部的角落,蜷缩着坐了下来。这样,她既能观察到前方的情况,木屋本身也能保护她的后背。她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和慰藉。
夜,漫长而冰冷。山林里的每一声异响都让她浑身紧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无边的黑暗。她不敢睡,甚至不敢完全闭上眼睛,只能僵硬地保持着姿势,在心中一遍遍祈祷黎明快点到来。
等明天天一亮,只要有一丝光线,她就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回寨子的路!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度过这恐怖寒夜唯一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