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瞬间击碎了山林间那份压抑的寂静。姜妩正全神贯注地搜寻着岩壁底部的苔藓丛,指尖刚触到一株疑似云霖草的植物,那阵响动便猛地传来——不是来自空中,也不是来自四周的林木,而是源自脚下!沉闷,厚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底深处翻身,又像是遥远的、被压抑的雷鸣贴着地脉滚动而来,连带着她脚下的土地都传来清晰的震颤。
她惊愕地抬头,恰好看到阿木脸色骤变。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俯身趴下,几乎是整个侧脸都贴在了潮湿、布满枯叶的地面上,耳朵紧紧贴着,屏息凝神。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姜妩从未见过的、混合了极度惊骇和决绝的苍白。他猛地弹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眼神锐利如刀,一把攥住姜妩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觉骨头生疼。
“快跑!”
只有这两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几乎是破音的 urgency(紧迫感)。
姜妩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是地震?还是……她下意识地联想到大型猛兽,比如野猪,甚至是熊?那地底的震动,是它们奔跑的脚步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四肢百骸。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跑!必须跑!
她被阿木几乎是拖着,踉踉跄跄地沿着来时的方向冲去。阿木的速度极快,完全不顾及山路湿滑陡峭,仿佛身后有烈焰追袭。姜妩跌跌撞撞,树枝抽打在脸上、手臂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根本无暇顾及,只能拼尽全力迈动双腿,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什么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景象,只能死死盯着阿木的背影,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指引。
然而,身后的那种震动感似乎并没有减弱,反而像是锁定了他们,如影随形。地面的轻微震颤透过脚底传来,无声地催促着他们更快,更快!
就在一个岔路口,前方出现了两条依稀可辨、都向下延伸的小径时,阿木猛地刹住脚步。他急速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幽暗的、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的密林,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权衡。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让姜妩心脏骤停的决定。
“一起跑的目标太大了,分开跑!”他的声音急促而嘶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果断。
话音未落,姜妩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阿木用力将她朝着他们来时走过的那条、相对熟悉一点的路猛地一推!这一推毫无预兆,力道十足,姜妩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差点摔倒在地。
“你……”她慌乱地回头,只看到阿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决绝,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托付?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冲向了另一条更加狭窄、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小径,身影瞬间被浓密的灌木和阴影吞没。
分开跑?目标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追他们的不是凭借气味和视觉的野兽,而是……某种能感知“整体目标”的东西?这个念头让姜妩不寒而栗。
但此刻,她没有任何选择。阿木已经消失,将她独自留在了这条危机四伏的山路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她甚至来不及站稳,就借着阿木那一推的势头,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鹿,沿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死命地向前冲去。
她不再去分辨路径,只是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向下的大趋势,疯狂地奔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粗重的喘息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她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离开这里!回到寨子!
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身后的山林寂静得可怕,那种地底的震动感似乎消失了,但另一种更深的、源于未知和孤独的恐惧,如同湿冷的蛛网,紧紧缠绕住了她。她不知道阿木怎么样了,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逐他们,她只知道,必须跑,不停地跑,直到看见寨子的灯火,或者……力竭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