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尚未完全刺破云层,寨子还沉浸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静谧里,姜妩的木门就被笃笃敲响了。她打开门,微凉的晨风趁机钻入。阿木站在门外,神色平静,仿佛昨天傍晚那个在歌声中仓皇失色、厉声催促的人只是她的错觉。他脸上又是那种惯常的、没什么情绪的淡漠。
“今天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她已经收拾好的背包,“那里离寨子有点远,得早点走。”
“好,等我一下。”姜妩没有多问,迅速检查了一下物品,便跟着他踏入了朦胧的晨雾中。
这一次的路,果然如阿木所说,更加难行。他们几乎是沿着山脊在攀爬,很多时候脚下根本没有成形的路,只能依靠阿木对地形的熟悉,在岩石和密林间寻找落脚点。陡峭的坡度让姜妩不得不手脚并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中途她实在跟不上,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两次,阿木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沉默地停下等待,只是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越来越原始的景色。
周围的植被愈发茂密、古老,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冠在高处交织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绿色穹顶。空气湿冷,带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说不清的、野性的腥气。这里安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变得稀疏,只有他们自己移动时发出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阿木在一处背靠巨大岩壁、下方能听到隐约水声的缓坡上停了下来。这里的光线异常昏暗,仿佛黄昏提前降临。
“就在这附近找找看,岩壁下面,或者潮湿的树根周围。”阿木低声道,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也下意识地压低了。
出乎姜妩意料的是,这次阿木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离开去查看周围或寻找野味。他卸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几个小布袋,开始绕着姜妩准备活动的这片区域,仔细地将里面的粉末状东西撒在地上。那是雄黄粉,辛辣独特的气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接着,他又取出一些干枯的艾草,将它们折断,放置在岩石缝隙或者树枝杈上。
做完这一切,他手持柴刀,就站在离姜妩不远不近的地方,背靠着那面巨大的岩壁,目光如同最警觉的哨兵,不断扫视着周围幽暗的林木、灌木丛,以及任何可能隐藏着未知的角落。
他的姿态明确地传达出一个信息:这里,不比之前。这里已经太靠近人们通常不会涉足的区域,危险可能来自任何方向——也许是毒虫蛇蚁,也许是其他更难以言说的东西。他留在这里,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和警戒。
姜妩感受到这份凝重,心头也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她不敢怠慢,更不敢远离阿木划出的这个被雄黄和艾草“保护”起来的区域,立刻弯下腰,开始更加仔细地搜寻那珍贵的云霖草。在这片被原始和寂静统治的深山里,阿木的存在和他所做的防备,成了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而那份因歌声和阿木异常反应而种下的不安,在这片愈发浓重的幽暗里,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