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里飘着细碎的雨声。江临川的手指搭在琴键上，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程砚秋的声音缓缓接上。两人的和声像是被时光打磨过的老唱片，带着某种说不清的默契。

但江临川的目光始终落在琴键上。偶尔抬起眼，正巧撞见程砚秋投来的视线，他又迅速垂下眼皮，仿佛那道目光太烫，会灼伤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在琴盖倒影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程砚秋忽然哼起一首曲子，是他们小时候练过的一首练习曲。

江临川手指一颤，琴音跳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程砚秋也没再说话，只是站得更近了些。他的影子斜斜地落在琴键上，与江临川的重叠在一起，像一幅模糊的画。

一曲终了，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

“要不要出去走走？”程砚秋忽然说。

江临川愣了一下，“现在？”

“嗯。”程砚秋已经站起来，朝门口走，“外面下雨，挺适合回忆的。”

江临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发紧。他没拒绝，默默地跟了上去。

露天排练场空荡荡的，雨水打在地面，溅起一圈圈涟漪。江临川踩着水，脚步很轻。程砚秋走在前面，忽然停下，撑开伞，伸手遮住江临川头顶。

江临川皱了皱眉，“不用了。”

他说完就往前走，伞却还是跟着他。他停住，回头看了一眼。

程砚秋嘴角微微扬起，“你小时候最讨厌淋雨。”

“我现在也不喜欢。”江临川低声说。

程砚秋轻轻笑了，“可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练歌的时候，伞被风吹翻了，你还笑得特别开心。”

江临川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程砚秋低头看他，“那时候的你，不是这样的。”

江临川终于抬头，“我变了。”

“是啊。”程砚秋声音很轻，“你变得不敢看我，不敢说话，甚至连笑都不像从前那样了。”

江临川咬了咬唇，“有些事，不是变不变的问题。”

“那你告诉我。”程砚秋语气认真起来，“你现在怕什么？”

江临川没回答。他转过身，看向远处。

雨幕中，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穿风衣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剧本。

“你们就是这次微电影的主演？”她问。

程砚秋点头，“是的。”

女人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眼天色，笑了笑，“正好下雨，咱们不如直接拍一段？”

江临川皱眉，“现在？”

“对。”女人掏出手机，“导演刚才在琴房外面听到了你们的合奏，觉得你们之间的氛围很有意思。他让我来问问，愿不愿意即兴试演一下。”

程砚秋还没说话，江临川已经摇头，“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程砚秋看着他，“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即兴发挥吗？”

“那是以前。”江临川声音低了下来，“我现在不想演。”

“你是不是……”程砚秋顿了顿，“在躲什么？”

江临川没说话，转身就走。程砚秋没拦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雨还在下。

拍摄现场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的雨景。道具组搬来了几把旧伞、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还有两张椅子。江临川坐在一边，手里握着那本笔记本，眼神有些游离。

导演喊了“开始”。

程砚秋走上前，站在镜头前。他没看剧本，只看着江临川。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他轻声说，“可我还是等了。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跟我说一声，‘我回来了’。”

江临川的手指捏紧了笔记本，指节泛白。他的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程砚秋继续说，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痛意，“可你从来没有给我一个机会。”

江临川猛地站起身，耳机都没摘就往外走。

程砚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慢慢收拾起道具。

导演没喊停，镜头还开着。他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江临川走出拍摄棚，雨下得更大了。他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程砚秋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伞。

“你到底在怕什么？”程砚秋终于开口。

江临川停下脚步，没回头。

“你从来都不问我。”程砚秋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可我想知道。”

江临川终于转过身，声音有点发抖，“我怕……你再一次消失。”

程砚秋怔住。

“我经历过一次。”江临川低下头，“那次你追不上飞机，我看着你越来越远，最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那次之后，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因为一旦你走了，我就再也撑不住了。”

程砚秋看着他，眼神里有心疼，也有坚定。

“这一次，”他轻轻地说，“我不会让你逃。”

他说完，伸手抚摸江临川的脸颊。雨水顺着他指尖滑落，滴在江临川的下巴上。

导演悄悄打开了隐藏镜头，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雨幕中，两人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彼此看着对方。

江临川的眼眶有点红。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了程砚秋的手。

程砚秋笑了。

镜头拉远，两个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背景音乐响起，是那首未完成的旋律。

\[本章完\]

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