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坐在琴凳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窗外阳光很好，可他却觉得冷。

程砚秋就坐在他身边，靠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他衣袖擦过手臂的触感。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封信。

那是他写的信。

江临川认得那字迹，是少年时期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那时候他还住在老宅，每天放学后都会钻进琴房，一遍遍弹着那段旋律，然后写下这封永远没寄出去的信。

“你不该留着它。”他说，声音发紧。

程砚秋轻轻一笑，“可我一直带着它。”

江临川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那封信，像是盯着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

程砚秋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走。”

江临川别开视线，“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因为我不明白。”程砚秋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那天你突然说要去国外，一句话都不解释。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江临川冷笑一声，“告诉你我父亲破产了？告诉你我母亲疯了？告诉你我要跟着她一起被赶出家门？”

程砚秋沉默了。

江临川低头看着那封信，指尖微微发抖，“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江临川？我可以躲在琴房里，写写歌，弹弹琴，什么都不用管。可是现实不是这样的。我必须走，必须离开这里。”

“可你连一句话都没留。”程砚秋低声说。

“我留了！”江临川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我写了这封信！我写了我想带你一起走！可我最后还是没敢给你！”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风声，吹动窗帘，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们之间投下一道影子。

程砚秋慢慢伸出手，像是要碰他的肩膀，又停在半空。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它吗？”他轻声问。

江临川没说话。

“因为它让我相信，你不是真的想逃。”程砚秋说，“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江临川喉咙动了动，声音低哑，“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那你告诉我。”程砚秋看着他，“现在告诉我。”

江临川咬住嘴唇，指节发白。他不想说，他真的不想再回忆那些事。可他看着程砚秋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累。

他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

“我父亲破产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他开口，声音很轻，“他们把我们的东西一件件搬出去，砸了钢琴，撕了乐谱。我妈……她站在阳台上，对着楼下的人笑。她说他们是来接我们去天堂的。”

他顿了顿，闭了闭眼，“那天晚上，她试图跳楼。我拦住了她，可她抓破了我的脸，说我不是她的儿子。她说她只想要一个女儿……说我根本不该出生。”

程砚秋的手终于落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江临川没躲开。

“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以为……只要我走了，你就不会被卷进来。”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走，我会跟你一起逃。”程砚秋说。

江临川猛地抬头看他。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非得留在这里不可？”程砚秋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为你放弃些什么？”

江临川的眼眶有点红。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那样做。”他说。

“可你也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程砚秋看着他，眼神坚定，“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可你其实是在推开我。”

江临川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琴盖的边缘。

“对不起。”他说。

“你不需要道歉。”程砚秋说，“你只需要告诉我，现在的你，还愿不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江临川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窗外的风又吹了一阵，他才轻声开口：“我不知道。”

程砚秋笑了，笑容很轻，“没关系，我可以等。”

江临川抬起头看他，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能笑着说没关系。”

“因为我一直在等。”程砚秋说，“等雨停之前，我爱你。”

江临川怔住了。

窗外的风忽然停了，阳光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那一刻，江临川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松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只是缓缓伸手，将那封信收了起来。

程砚秋看着他，眼里有光。

“要不要练歌？”他问。

江临川点点头，“好。”

琴房里，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本章完\]

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