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英巷盛家。
林栖阁中,墨兰满脸恍惚,给林噙霜描述今日马球会上贵妃公主亲临的盛况。
“……阿娘,你是没看见,宸贵妃生得美若天仙,便是西施杨妃,也不能比她更美了……可是,可是她对明兰那丫头另眼相待,还把簪子赐给她!可恨我怎么没学打马球,让明兰那丫头拔了头筹!”
林噙霜狐疑:“真有那么美?”
墨兰不满道:“我还能骗您吗?”
林噙霜想想觉得也是,宸贵妃要不是人间绝色,官家也不至于把后宫都当做摆设。
她轻叹一口气,拍拍女儿的手背,安慰道:“今日是碰巧了,明兰陪娘娘打了场马球,日后若是有机会,我的墨儿不会比她差的。”
“嗯。”墨兰闷闷点头。
葳蕤轩里,盛长柏还没回自己的院子,被王若弗拉着问有没有看见海家姑娘。
他脸一僵,又想起马球会上夺尽目光的那人,垂下眼低声道:“……没有。”
王若弗一急,然后又觉得自己急得太快,轻咳一声才说:“你父亲说要给你定下海家姑娘,对你仕途有益,我还想着我儿会不会好奇,没想到……”
没想到她这个儿子是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连未来的妻子都不好奇啊!
丝毫没想到他一眼就看上了皇帝的女人。
如兰在一边吃着糕点,含含糊糊说道:“有宸贵妃那样的绝世美人在,谁还顾得上去看其他人啊。”
“去去去,我还没说你呢,今日在场上竟敢说贵妃娘娘和公主的闲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王若弗立刻转脸揪着如兰的耳朵训斥。
完全没注意到盛长柏的眼神微微暗淡。
而在盛老太太院中,明兰轻言细语,尽量客观地描述着今日的意外状况。
说到余嫣红下黑手,差点打伤宸贵妃时,不由抿唇:“她嚣张惯了,今日竟然敢对娘娘不敬,怕是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罚,我怕嫣然会被她连累。不过娘娘都把簪子赐给嫣然了,应该不会迁怒吧?”
盛老太太听罢,面色微沉,又问了一遍:“娘娘和顾二郎对手打的球?”
明兰一愣,然后回答:“是啊,顾二叔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出了好几次岔子。”
盛老太太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她。虽说是秘事,可京中知道的人也不少,明儿向来谨慎,就算知道也不会乱说。
这么想着,她挥退侍女,把明兰拉到身边来,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娘娘的姓氏出身?”
明兰想了想,摇头。
说来也奇怪,宫中荣妃无宠,多年前官家尚且给了个微末官职给她家父亲,怎么宸贵妃如此盛宠,却从未听说过她的家人呢?
“那是因为,宸贵妃的身世不能为人知晓。”盛老太太凝眉叹道,“唉……她姓白。”
白?
明兰聪慧过人,很快联想到祖母刚才的问话,又想到顾廷烨的生母似乎就是姓白,难道宸贵妃出身顾廷烨母家?可这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虽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但扬州盐商怎么也比市井泥瓦匠体面些吧?
盛老太太又开始叹气。她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忠君教育,但作为嫡妻,还是深受妾室之苦的嫡妻,她难免对官家宠妾灭妻颇有微词。
“宸贵妃在入宫之前,曾是宁远侯府的大娘子。”
“那不就是……”是顾二叔的生母?!官家竟然行君夺臣妻之事?!
明兰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顾二叔今日处处不对劲了。
这样的事,难怪知道的人处处遮掩,全是为了顾及官家的名声啊!
……虽说官家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他自己的名声就是了。
可是想想往日顾廷烨的表现,又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她又讷讷问:“那、那顾二叔知道吗?”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怕是不知道的,听说宸贵妃当初入宫之时,顾家二郎才一岁多。”
这,这简直是……
明兰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可是想想宸贵妃那样光艳绝世的容貌,又觉得不奇怪了。
官家虽是皇帝,可也是个寻常男人,遇见那样的美人怎么会不动心?既然动心,又怎么会不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人之常情罢了。
骤然得知这样的隐秘,又被祖母叮嘱了几句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因贵妃青睐掺和到立储之事中,她回到自己的院里时还在恍惚。
一轮明月皎洁高照,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从英把忙了一天的赵宗全拉着说话,说宸贵妃如何美貌,说仪嘉公主如何威严,说公主驸马如何恩爱,就是没说有没有给自家儿子相看到合心意的儿媳。
赵宗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听了一耳朵的感慨,还是忍不住问:“那策英呢?你不是说带他去相看?”
沈从英一愣,想了想,震惊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这件大事!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丝毫不知儿子正在他自己院中借酒消愁呢。
赵策英手边放着一坛酒,躺在训练场上呆呆望着天边明月,一时觉得她就像那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人群中,他一眼便望见最耀眼的那个人,从此,其他人都成了褪色的剪影。
可偏偏,她是天子贵妃,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不能触及的人。
他随手拎过酒坛,手一翻,一坛清酒“哗啦”一声兜头浇了自己一脸,像是要把心底那点肆意生长的欲念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