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上之事悉数被赵祯得知,于是,一个面容严肃的内侍奉诏来到余太师府。
“……令其落发出家,以赎其罪……”
内侍还没念完,余嫣红就浑身一软,双眼一翻,脸色惨白地昏了过去。
余夫人迅速接住女儿,满心苦涩难言,却不敢在宫中内侍面前流露出丝毫怨怼之色,只好默默流泪,她身边的余大人更是汗流浃背,哆哆嗦嗦。
余嫣然扶着余老夫人,心中不忍。
满堂人中,只有余老太师镇定地领旨,送走了那内侍,然后转身呵斥悠悠转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余嫣红:“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咱们余家险些被你牵累得满门俱丧!”
余嫣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余老太师。余老太师在小辈面前一直是个慈祥和蔼的长辈,何时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祖父……”
余老太师叹了一口气,挺直的脊背也略略弯了些,“若是宸贵妃因你而受伤,官家的怒火,岂是我们余家能承受得起的?如今你还有命在,已经算是官家开恩了。”
她们不知道官家对宸贵妃的在意,他难道还能不知道?这些年来,凡是攻讦宸贵妃之人,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斩首弃市。
更何况,如今是多事之秋,帝王用他的权力将宸贵妃送到了无人敢言的高位,却不防差点被他家的这个蠢孙女打伤,岂会不怒?帝王之怒,落到嫣红头上只是让她出家,已经算是开恩了。
——按照方才那内侍的口风,若非宸贵妃与仪嘉公主从旁劝慰,官家是打算赐死嫣红的。
余嫣红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犹自哭得惨惨戚戚。
然而坏消息还没结束。
次日,余嫣红的父亲触怒官家,被当堂贬黜,余夫人的诰命也被一并夺去。
汴京高门一时默然,意识到这是官家又一次为宸贵妃立威,一群蠢蠢欲动的宗室互相观望,不约而同地沉寂下去。
当此之时,官家在仪嘉公主的陪伴下召见赵宗全父子,命赵宗全为宗正寺卿,其子赵策英大受赞赏,领殿前司都虞候一职。
宗室哗然。
“好哇,没想到本王筹谋多年,竟然在个黄口小儿身上看走了眼!”
这是怒发冲冠的邕王。
他早就将皇位视作囊中之物,没想到那禹州来的赵宗全父子竟然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仪嘉公主,一举拔得头筹!
兖王也很生气,他和邕王为了皇位掐了这么多年,掐得跟乌眼鸡似的,就差捅彼此一刀了,现在赵宗全父子想要渔翁得利?做梦去吧!
攻击弹劾赵宗全父子的奏折纷至沓来,赵宗全唉声叹气,暗暗埋怨官家非要把他们父子扯进局中,赵策英却全然不惧。
入京之前,他尚且会犹豫不定——相较于兖王和邕王,他们父子的势力实在太过单薄,贸然入局,只怕胜算渺茫。
然而入京之后,他迅速看清了京中局势。两王相争如火如荼,帝位之上官家却稳如泰山,真正能决定胜负的兵权被仪嘉公主的驸马狄小将军牢牢握在手中,京城之外还有狄小将军之父率大军驻守边关。
两王昏招频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不堪为君,官家怎么会不知道?
这么一看,官家的意图虽不明确,但绝不在那两王身上!
那他赵策英为什么不能去争?!
没错,是他赵策英,而不是他父亲赵宗全。
他父亲没有那个心思,只想保全家人,作为儿子,他又何必去逼迫父亲呢?自己上算了。
更何况……
他心有明月,辗转反侧,不可回头。
明月高悬,难以触及。
欲揽明月,唯有直上青天,做那人间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