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轻叩槐树第三道树纹,树洞里瞬间涌出数道黑影,落地化作狐妖青媚、狼妖苍牙、蝶妖素影,还有些身形更小的虫妖,密密麻麻伏在树根下,齐齐躬身:“参见蜕娘。”
“柳家小姐的魂,查到在哪了?”蜕娘的声音比白日沉了些,带着妖力特有的回响,尾音轻颤时,檐下的雨珠都顿了顿。
青媚上前一步,狐尾轻扫地面:“回蜕娘,查到了。在城郊锁魂阵里,布阵的是城西城隍庙的老鬼。那老鬼贪心,偷换生死簿时被柳小姐撞破,本想灭口,却被柳小姐拼死扯下了他一缕魂气,他怕魂气暴露行踪,便设了锁魂阵把柳小姐的魂困着,想等魂气散了再处理。”
蜕娘指尖轻转,一枚泛着冷光的银鳞出现在掌心,鳞片上映出老鬼的模样——个留着山羊胡的矮胖老头,正蹲在城隍庙后院翻生死簿。“偷换生死簿,还敢困人魂魄。”她冷哼一声,鳞片上寒光骤盛,“苍牙,你带三个狼妖去拆锁魂阵,把柳小姐的魂带回来,莫让她被阵里的阴煞伤着。”
苍牙咧嘴应道:“好嘞!”转身化作道黑影,带着几个狼妖没入雨幕。
蜕娘又看向素影:“你去查城隍庙老鬼偷换生死簿是为了谁。他修了三百年,胆子不大,敢做这事,定是有人给了好处。”
素影扇动蝶翼,声音细弱却清晰:“蜕娘放心,我这就去。老鬼的魂气沾着城隍庙的香火味,我顺着找,准能查到。”说罢化作道彩光,消失在雨里。
青媚留在最后,低声道:“蜕娘,方才人间传来消息,沈家公子今日去了云栖寺,说是要为柳小姐祈福,可他袖口沾着的泥土,是城郊乱葬岗的——那地方阴气重,寻常人避都来不及,他去做什么?”
蜕娘眼角金纹闪了闪。白日丫鬟说柳小姐怀了身孕,沈公子要退亲,如今沈公子又去乱葬岗……她抬手摸了摸槐树粗糙的皮:“柳小姐的魂带回来后,你去探探沈公子的底。若他只是薄情,便让他尝尝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若他跟老鬼的事有关……”她顿了顿,银鳞上的光冷得像冰,“便废了他的气运,让他一世潦倒。”
青媚应下,也退了出去。老槐树下只剩蜕娘一人,雨丝落在她肩头,被她周身散出的妖力弹开,化作细小的水珠飘在空中。她望着玄凤阁的方向,窗棂上还留着白日她伏案看卷宗的影子——白日里,她是子题,得用人间的规矩查案,证的是是非对错;黑夜里,她是蜕娘,能用妖界的法子追根,护的是魂魄安宁。
百年前她刚蜕去蛇身时,在山里撞见个被猎人陷阱困住的小狐妖,那狐妖哭着说“人间好狠”,她那时只觉得人间纷乱,躲得远远的。直到五十年前,她化成人形在镇上住,见个书生被冤枉偷了官银,要被砍头时,书生的娘子抱着孩子跪在衙门前哭,说“若有公道,何至于此”,她才忽然想起,妖界有弱肉强食,人间有冤屈难平,她既修得人形,又有妖力,或许能做点什么。后来便有了玄凤阁,白日做人间的阁主,夜里当妖界的统领,一晃就是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