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苍牙回来了，身后跟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正是柳小姐。她穿着落水时的绿裙，头发湿漉漉的，见了蜕娘，怯怯地福了福身：“多谢……仙长救我。”
蜕娘指尖轻弹，一枚银鳞落在柳小姐身上，她身上的水汽瞬间散了，身影也清晰了些：“你不必怕。那老鬼困你魂魄，是怕你说出他偷换生死簿的事——你撞破他时，他在换谁的名字？”
柳小姐想了想，声音轻得像风：“我那日在云栖寺后山，听见城隍庙方向有动静，过去看时，见那老鬼拿着笔在本子上划，嘴里念着‘沈文轩……该活六十，换作八十……’沈文轩，就是沈公子的名字。”
这时素影也回来了，蝶翼上沾着片金色的符纸：“蜕娘，查到了。老鬼偷换生死簿，是收了沈家老太太的好处。沈家老太太请了个邪道，给了老鬼一瓶聚魂露，说能让他修为涨百年，条件是给沈公子加二十年阳寿，还得处理掉撞破这事的柳小姐。”
蜕娘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沈家老太太为了孙子阳寿，买通老鬼改生死簿，柳小姐撞破后，沈家怕事泄，先逼柳小姐退亲，见柳小姐不肯，便借着她怀孕的事逼她自尽，又让老鬼困她魂魄，好让这事彻底烂在土里。
“苍牙，去把城隍庙老鬼拖到乱葬岗，让他尝尝被阴煞啃魂的滋味。”蜕娘声音冷下来，“素影，你去沈家，把那瓶聚魂露偷出来，再在沈家老太太枕头下塞片老鬼的魂鳞——让她夜夜梦见老鬼索命。”
“至于沈文轩……”她看向柳小姐，“你想让他如何？”
柳小姐愣了愣，眼眶红了：“我本想嫁他，可他……他为了自己，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我只想要个公道，让旁人知道他不是良人。”
蜕娘点头：“好。”她指尖银鳞飞出，化作道银光往城里去，“明日天亮，沈家逼你退亲、害你自尽的事，会传遍全城。沈文轩的名声，算是毁了。”
柳小姐望着那道银光，泪落下来，却笑了：“多谢仙长。”
天快亮时，雨停了。蜕娘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柳小姐的魂魄被晨光引着往东方去——那是轮回的方向。她抬手抚上眼角，淡金纹路渐渐褪去，鲛绡长袍化作月白襦裙，墨发束成简单的发髻，又成了子题。
她转身走向前院，案上的卷宗旁，阿尘已放了新的纸条：“阁主，沈家那边出事了，沈公子被人堵着骂薄情郎，沈家老太太疯了似的喊有鬼。”
子题拿起那枚银质发簪，将它放进锦盒。檐角的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玄凤阁的牌匾上，亮得晃眼。她坐下，翻开新的卷宗，指尖落在“城南张记布庄失窃案”几个字上——白日的事，又开始了。
而后院的老槐树下，昨夜那些妖物留下的气息，正随着晨雾慢慢散了，仿佛那个统领万妖的蜕娘，从未来过这雨歇的清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