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再启时,没往洪荒去,也没停在天庭,倒是轻轻落在了人间的一处书院。院中有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正摇头晃脑背书,案上摆着本《秦史》,翻到“焚书坑儒”那页,眉梢拧得紧紧的——正是后世读史的学子。
忽然有同窗凑过来:“你说这秦始皇,到底是暴君还是明君?书里写他修长城累死万民,可又说他统一文字度量衡,让天下不再乱糟糟的。”少年挠了挠头:“我也说不准……但上次水镜里,他在天庭跟着天帝学看疆域图时,倒不像个凶人。”
这话飘进凌霄殿的暖阁里,嬴政正给扶苏讲当年修长城的旧事,听见了忍不住笑:“原来后世学子是这么看我的。”昊天端着茶盏靠在窗边,目光掠过水镜里的书院:“功过自有后世评说。你修长城是为防匈奴南下,护的是中原百姓;统一度量衡是为消弭六国隔阂,立的是人间秩序——这些,比‘暴君’‘明君’的名声要紧。”
扶苏在旁点头,指尖点在案上的竹简:“祖父说的是。就像魏公子……当年人人骂他夷陵老祖,可水镜里他护着温氏老弱时,眼里的光和父王护着百姓时是一样的。”
这话让水镜外的蓝忘机心头微颤。云深不知处的冷泉边,他正陪着蓝思追练剑,思追的剑法带着蓝氏的雅正,却又藏着点魏无羡当年的灵动。“魏前辈若知道有人记得他的好,该会笑的。”思追收剑时轻声说,蓝忘机嗯了一声,指尖拂过剑穗——当年乱葬岗的苦,终究没被岁月埋了。
画面一转,到了瑶池边。温宁正跟着几个仙童浇仙草,笨手笨脚地捏着水壶,生怕碰坏了叶片。瑶池走过来,笑着递给他个玉瓢:“用这个轻便些。”温宁红了脸:“谢王母……我总怕做不好。”“无妨。”瑶池帮他扶正瓢柄,“当年魏公子在乱葬岗种土豆时,比你还手忙脚乱呢。”
水镜外的温情正站在清河聂氏的药庐旁,听见这话忽然笑了——是啊,当年魏无羡拿着锄头刨地,把刚发芽的土豆苗当成杂草薅了,还被温婆婆敲了脑袋。那些日子苦是苦,却也藏着点甜。
忽然,水镜里闪过道火光,哪吒提着火尖枪从南天门飞进来,身后跟着个披红袍的小将——竟是卫青。“天帝!王母!”卫青对着昊天与瑶池躬身,“陛下让末将跟着三太子学练兵,说是天庭的天兵和人间的将士不一样,得学新法子。”哪吒在旁撇撇嘴:“他方才还说我这枪‘太花哨’,比不上他的弓呢。”
嬴政走出来拍了拍卫青的肩:“仲卿在人间时善用骑兵,正好帮天庭看看天兵的布阵——取长补短,原是该的。”几人正说着,远处传来李斯的声音:“陛下!人间送来新修的史书,说要请您过目呢!”
暖阁里顿时热闹起来。嬴政翻着史书,扶苏凑在旁念,蒙恬指着“漠北之战”那页和卫青讨论兵法,李斯在旁记着要补充的注脚——这画面落在水镜外,百家修士忽然觉得,所谓天庭,也未必是冷冰冰的规矩堆,倒像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宅。
蓝启仁站在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前,看着水镜里温宁给仙草浇水的样子,又想起当年温氏覆灭时,这少年跪在江氏门前求放过老弱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先生?”蓝曦臣走过来,递给他一卷书,“这是刚从人间寻来的《夷陵旧事》,写的是魏公子在乱葬岗的日子。”蓝启仁接过翻了翻,见里面写着“魏无羡教孩童识字,用竹片削笔”“魏无羡深夜炼药,给温婆婆治咳嗽”,指尖顿了顿,没再像从前那样斥“邪魔外道之言”。
最后水镜停在了星河下。昊天牵着瑶池的手站在最前,嬴政与扶苏并肩跟着,蒙恬、李斯、卫青站在一侧,温宁抱着刚摘的仙草站在另一侧,哪吒扛着火尖枪靠在云柱上,远处还有菩提老祖的身影,正对着花果山的方向笑——星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人间的烛火。
水镜暗下去时,没人再议论“天帝”“夷陵老祖”“秦始皇”的身份,只觉得心里落了片暖。
江澄回了莲花坞,把当年魏无羡住过的房间打扫干净,窗台上摆了盆土豆苗——是他托人从夷陵带来的。蓝忘机在云深不知处种了片莲塘,花开时像极了瑶池的模样。百家修士再路过乱葬岗,会对着开满野花的山坳鞠个躬——那里曾住过一个少年,后来成了护三界的帝尊。
三界的风还在吹,仙凡两界的光隔着水镜照过,照得清当年的苦,也暖得了如今的甜。那些轨迹蜿蜒的过往,终究在岁月里织成了一张网——网住了旧人,网住了温情,也网住了从乱葬岗到凌霄殿,从未变过的“护众生”的本心。
往后千万年,若有仙童问起“帝尊当年是什么样的”,老仙们会笑着说:“他啊,在人间摔过跤,在荒山护过人,后来站在了凌霄殿上,却还记着给仙草浇水的小仙童,记着后世读史的少年郎——从来不是冷冰冰的神,是把暖藏在心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