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投集团，李建国让小林直接开车去新城安置小区。车子刚拐进小区所在的街道，眼前的景象就让两人皱紧了眉——坑洼的路面上积着雨水，往来的电动车得小心翼翼绕着走；路边的围挡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没完工的绿化带，黄土裸露在外，被雨水冲得泥泞不堪；最扎眼的是小区几栋楼的外墙，刚刷没多久的涂料已经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像一道道难看的伤疤。
“这就是高明远说的‘初心工程’？”小林忍不住嘀咕，“连面子工程都没做好，还谈什么质量。”
李建国没说话，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见一阵争吵声。只见几个居民围着一个穿城投工作服的男人，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男人却双手插兜，一脸不耐烦。
“我们家墙裂得能塞进拳头，下雨天漏水漏得床都没法睡，你们来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说修，修到现在也没动静！”说话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维修承诺书”，正是之前投诉信里提到的居民老王。
“王大爷，我都说了，这是正常沉降，等沉降稳定了自然就好了。”城投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再说了，工程还没正式验收，你们提前入住，出点小问题很正常，别揪着不放行不行？”
“正常？”老王气得手都抖了，“我孙子昨天在房间里玩，墙皮掉下来差点砸到他，这也是正常？你们当初说‘以百姓安居为初心’，现在初心呢？被你们吃了？”
这话戳中了周围居民的痛处，大家纷纷附和：“就是！当初卖房的时候说得多好，南北通透、质量过硬，结果呢？墙裂、漏水、电梯经常坏，这跟危房有什么区别！”“我们找高明远，他躲着不见；找孙浩副市长，连大门都进不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建国走过去，亮出工作证：“大家好，我是市纪委监委的李建国，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小区的质量问题，你们有什么情况，都可以跟我说。”
听到“纪委监委”四个字，居民们愣了一下，随即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倒起了苦水。老王拉着李建国的手，把他往自己家里带：“李主任，您跟我来，看看我们住的是什么房子！”
老王的家在三楼，刚打开门，一股霉味就扑面而来。客厅的墙壁上，几道裂缝从天花板延伸到地面，最宽的地方能看清里面的砖块；阳台的天花板上，水渍结成了黑色的霉斑，塑料盆、水桶摆了一地，正在接着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卧室里，床被挪到了房间中央，原来放床的位置，地板已经被水泡得变形翘起。
“李主任，您看，这就是我们的‘安居房’。”老王指着裂缝，声音哽咽，“我和老伴一辈子攒了点钱，又贷了款才买了这套房，本来想着能安度晚年，结果住进来才发现，这房子根本没法住。我们找城投，他们说‘按初心办事，你们要理解’；找住建局，他们说‘城投负责，我们管不了’。您说，我们老百姓找谁去？”
李建国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裂缝处的水泥，又看了看阳台的漏水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拿出手机，把这些情况一一拍下来，又问老王：“你们有没有找过专业人士看过？这房子的质量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找过！”老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检测报告，“上个月我们几户居民凑钱请了第三方机构，报告上说，墙体裂缝是因为钢筋强度不够、水泥标号不达标，属于严重的质量问题，根本不符合居住标准！我们把报告给高明远，他说‘这是假报告，想讹钱’，还让保安把检测人员赶了出去！”
这时，旁边一户的居民刘大姐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李主任，您看这张照片，去年高明远来视察，就在我们这栋楼前，握着我的手说‘大姐放心，这房子要是有质量问题，我高明远负责到底’。结果呢？我找他负责，他连面都不露！他说的‘初心’，就是骗我们老百姓的鬼话！”
照片里，高明远穿着西装，笑容满面地握着刘大姐的手，身后的背景板上写着“不忘初心，建设百姓满意工程”，可现实中的楼房，却满是质量问题。李建国看着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裂缝和漏水，只觉得一阵讽刺。
“还有更气人的！”另一个居民凑过来说，“我们晚上经常看到赵天虎的施工队往工地拉材料，都是些包装破旧的水泥、钢筋，跟白天用的完全不一样！有一次我跟保安说，保安还警告我‘少管闲事，不然让你住不下去’！”
李建国心里一动，追问：“你确定是赵天虎的施工队？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拉材料？”
“确定！他们的车身上印着‘宏远建筑’的字样，都是后半夜偷偷拉进来的，估计是怕被人看到用的是劣质材料！”居民肯定地说。
从老王家里出来，李建国又走访了几户居民，情况大同小异——墙体开裂、屋顶漏水、管道堵塞，有的甚至出现了承重梁轻微变形的情况。居民们的诉求很简单：要么修好房子，保证安全；要么退还房款，让他们另寻住处。可这些合理的诉求，在城投集团和相关部门那里，却成了“无理取闹”。
走到小区广场时，李建国看到一群孩子在玩耍，他们的脚下是坑洼的地面，旁边就是没完工的围挡，安全隐患重重。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指着墙上的宣传画问：“叔叔，画里的房子好漂亮，为什么我们住的房子会漏水呀？”
宣传画上，正是安居工程的效果图——整洁的楼房、碧绿的草坪、齐全的健身设施，旁边配着“不忘初心，打造宜居家园”的标语。李建国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林在一旁看着，眼眶有些发红：“主任，这些百姓也太不容易了，高明远他们把‘初心’挂在嘴边，却把百姓的血汗钱装进自己的口袋，把百姓的安全抛在脑后，这根本就是把‘不忘初心’当成了笑话！”
李建国站起身，望着小区里破败的楼房和百姓们无奈的脸庞，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他掏出手机，给周正明打了个电话：“周书记，安置小区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墙体裂缝、屋顶漏水，已经影响到居民的生命安全。高明远所谓的‘整改’全是谎言，他和赵天虎很可能存在偷换材料、虚报工程量的问题，张卫国的死，绝对跟这些事有关！”
电话那头，周正明沉默了片刻，说：“建国，你先收集好居民的证词和检测报告，我会向省纪委汇报。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这些居民，孙浩和高明远不会轻易罢休的。”
挂了电话，李建国看着围在身边的居民，郑重地说：“大家放心，纪委监委一定会查清真相，让那些把‘初心’当笑话的人付出代价，给你们一个公道！”
居民们听到这话，眼里露出了希望的光芒。老王握着李建国的手，激动地说：“李主任，我们相信您！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小区的楼房上，却照不亮那些裂缝和霉斑。李建国带着收集到的证词和照片，踏上了返程的路。他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会更加艰难，但只要想到百姓们期待的眼神，想到那些被践踏的“初心”，他就没有丝毫退缩的理由。他必须查下去，不仅为了张卫国的死，更为了这些被欺骗、被伤害的百姓，为了让“不忘初心”这四个字，真正回到它应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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