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安置小区的路上，李建国接到了市纪委书记周正明的电话。周正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凝重：“建国，高明远那边托人递了话，说想跟你‘聊聊’安居工程的事，还提到了孙浩副市长，你心里要有数。”
李建国握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拥堵的车流上：“周书记，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无非是想打‘感情牌’，或者拿孙浩压我。您放心，我有分寸，该问的，一个字都不会漏。”
挂了电话，小林忍不住问：“主任，高明远会不会直接跟我们耍横啊？我听说他在昌州人脉很广，好多部门都得给他面子。”
“他不会。”李建国淡淡开口，“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喜欢装‘正人君子’，尤其是在纪检干部面前，他肯定会把‘初心’‘责任’挂在嘴边，想先把我们稳住。”
果不其然，下午两点，李建国和小林到城投集团时，高明远早已在办公室门口等候。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系着红色领带，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见面就热情地伸手：“李主任，久仰大名！快请进，我早就想跟您汇报安居工程的情况了，这可是咱们昌州的‘初心工程’，容不得半点马虎。”
走进办公室，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大幅书法匾额，上面写着“不忘初心”四个烫金大字，落款是“高明远题”；办公桌正中央，摆着一本崭新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学习纲要》，书页间还夹着彩色书签，看起来经常翻阅；就连茶几上的水杯，都印着“践行初心，服务民生”的字样。
“李主任，您看，我这办公室里处处都是‘初心’，就是想时刻提醒自己，咱们做企业的，尤其是做城投这种国企，得把百姓的需求放在第一位。”高明远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滔滔不绝地说，“安居工程从立项到施工，我每天都盯着，生怕出一点差错。前段时间有居民反映质量问题，我马上就派了工程队去检查，结果发现都是小问题，比如墙皮有点开裂，那是装修时没处理好，跟主体结构没关系，我们已经安排人整改了。”
李建国端起水杯，没喝，目光落在那本《学习纲要》上：“高总对‘初心’的理解很深刻啊，那我想问问，安居工程的钢筋型号，为什么图纸上标着HRB400E，实际采购的却是HRB335？还有预算，从3亿追加到5亿，追加的2亿都用在了哪里？”
高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他拿起《学习纲要》翻了两页，像是在找什么依据：“李主任，您可能不太懂工程领域的情况。HRB335的钢筋，在某些非承重结构上是可以使用的，我们是根据实际施工需求调整的，完全符合规范，不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至于预算追加，主要是因为原材料涨价、人工成本上升，还有一些配套设施的增加，比如小区的绿化、健身器材，这些都是为了提升百姓的居住体验，也是践行‘初心’的一部分嘛。”
“哦？”李建国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宏远公司向高晓峰的‘初心咨询公司’转账1500万，这笔‘咨询费’，也是为了提升百姓居住体验？”
听到“1500万”和“高晓峰”，高明远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茶杯，指节泛白，但嘴上还是硬撑：“李主任，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高晓峰的公司确实给我们提供了工程咨询服务，比如优化施工方案、协调供应商关系，1500万是合理的服务费，有合同、有发票，手续齐全，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钱。”
“手续齐全？”李建国拿出一张打印好的转账记录，推到高明远面前，“那这笔转账的备注是‘咨询费’，可高晓峰的公司成立一年多，除了跟宏远公司有往来，没有任何其他业务记录，甚至连固定的办公场地都没有，这就是你说的‘提供咨询服务’？”
高明远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拿起转账记录，看了半天，又放了回去，语气开始变得生硬：“李主任，您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或者有人故意抹黑我们城投集团？安居工程是市里的重点项目，要是因为这些没根据的猜测影响了工程进度，耽误了百姓入住，这个责任谁来担？孙浩副市长可是多次强调，要保障安居工程顺利推进，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破坏昌州的发展大局。”
他搬出孙浩，试图用副市长的名头施压，可李建国根本不吃这一套：“高总，我们今天来，是为了了解情况，查清问题，不是来听你谈‘大局’的。百姓住不上放心房，拿不到应有的保障，这才是最大的‘大局’问题。至于张卫国副总，他死前口袋里装着写有‘走个过场’的会议纪要，还涉及1500万的资金问题，你跟他在工作上有过矛盾，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们到底因为什么事闹得不愉快？”
提到张卫国，高明远的眼神瞬间躲闪起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才含糊地说：“我跟张副总就是工作上的分歧，比如对工程进度的安排、对一些细节的把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死是意外，警方已经在调查了，咱们就别瞎猜了，免得影响不好。”
“瞎猜？”李建国的声音冷了下来，“张卫国在主题教育会上说‘要守住初心，不能让安居工程变味’，这话是不是跟你说过？他还曾向你提出，要核查宏远公司的材料采购和资金流向，你为什么不同意？甚至在他死前一周，还跟你因为这件事吵过架，有同事亲眼看到了，你敢说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一样砸在高明远心上。他再也装不下去，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李主任，你这是在审问我！我是城投集团的总经理，是受组织信任的干部，不是犯人！你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高总心里清楚。”李建国也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盯着高明远，“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什么是真正的‘初心’，什么是百姓的期待。如果继续执迷不悟，试图掩盖问题，只会错得更离谱。”
说完，李建国转身就走，小林赶紧跟上。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李建国回头看了一眼——高明远正站在“不忘初心”的匾额下，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像一头被逼到墙角的野兽。
走出城投集团大楼，阳光有些刺眼。小林忍不住说：“主任，高明远也太能装了，把‘初心’挂在嘴边，干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事，真是让人恶心。”
李建国没说话，抬头望向城投大楼顶端的标识——和纪委监委大楼一样，这里也挂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霓虹灯牌，只是在阳光下，那红色的字样显得格外虚假。他掏出手机，给赵刚打了个电话：“赵刚，张卫国死前跟高明远的通话记录、见面情况，再重点查一下，尤其是那1500万转账前后，他们肯定还有更多猫腻。”
挂了电话，李建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天的约谈只是开始，高明远背后有孙浩撑腰，接下来的调查只会更难。但他更清楚，那些被谎言欺骗的百姓，那些被践踏的“初心”，都在等着一个真相。他绝不会让高明远、孙浩这群人，把“不忘初心”当成演戏的道具，把百姓的信任当成谋私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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