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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未被欣赏的花

封建时期穷人的那些事

程招娣出生的那个冬夜,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产婆颤巍巍地将婴儿递给程大山:“是个闺女。”

程大山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他瞥了一眼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妻子赵秀兰,粗声粗气地说:“赔钱货。”说完便摔门而出,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女婴。

赵秀兰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再看自己的孩子。“就叫招娣吧,”她有气无力地说,“希望能招来个弟弟。”

小招娣的童年是在角落里度过的。当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学会的是如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程大山的脾气像炸药,一点就着,而招娣往往是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五岁那年,招娣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程大山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拖到院子里,罚她跪在雪地里。“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他吼道。

小招娣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邻居王奶奶看不下去,偷偷塞给她一个热馒头,却被程大山发现后一把抢过扔进了臭水沟。“我管教自己的孩子,用不着别人插手!”

七岁时,赵秀兰终于生了个儿子。程大山欣喜若狂,大摆宴席庆祝程家有了后。那天,招娣得到了一件新衣服和几块糖——这是她记忆中父亲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

然而这笑容转瞬即逝。弟弟程耀祖成了全家的心肝宝贝,而招娣的任务就是照顾弟弟。弟弟哭了是她的错,弟弟饿了是她的错,弟弟病了更是她的错。

招娣十岁那年,耀祖不小心打碎了家里的祖传花瓶。程大山回家后,耀祖立即指着招娣:“是姐姐打碎的!”招娣还没来得及辩解,父亲的皮带已经抽了下来。那天晚上,她躲在柴房里,抚摸着身上的伤痕,眼泪无声地滑落。

尽管生活艰难,招娣的学习成绩却出类拔萃。老师来家访时说:“招娣是个读书的料,将来能有大出息。”程大山只是哼了一声:“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迟早是要嫁人的。”

十四岁那年夏天,招娣永远失去了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那晚程大山喝得烂醉如泥,赵秀兰带着耀祖回娘家了。招娣正在温习功课,准备第二天的期末考试。

程大山摇摇晃晃地走进她的房间,满身酒气。“赔钱货,还在浪费老子的电费读书?”他一把扯过招娣的书本扔在地上。

招娣吓得缩在墙角:“爸,我明天就考试了...”

“考试?我让你考!”程大山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突然抓住招娣的胳膊,另一只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爸!不要!求求你!”招娣拼命挣扎,但十四岁少女的力量如何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

那晚之后,招娣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试图告诉母亲,赵秀兰却捂住耳朵:“胡说八道!你爸再怎么样也不会做这种畜生事!肯定是你自己不检点!”

招娣不再说话了。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她拼命学习,因为知道这是她逃离这个家的唯一希望。

十八岁那年,招娣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护理学校。程大山本来不同意,但听说毕业后能分配到医院工作,有稳定收入,这才勉强答应——前提是她必须每月寄钱回家。

在学校里,招娣是最用功的学生。她很少参加社交活动,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夜深人静时,她常常做噩梦,惊醒后满头大汗。室友们觉得她孤僻,却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背负着怎样的过去。

毕业后,招娣被分配到市立医院工作。她兢兢业业,对病人体贴入微,很快获得了同事和患者的认可。四年后,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和责任心,二十五岁的程招娣成为了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护士长。

她租了一个小公寓,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生活似乎正在慢慢好转。她甚至开始尝试谈恋爱,和一个温和的医生约会了几次。虽然过去的阴影时常萦绕心头,但她努力学着向前看。

然而程家从未停止对她的索取。每个月,程大山都会准时打电话来要钱。招娣工资的三分之一都要寄回家,供弟弟挥霍。

程耀祖在溺爱中长成了一个蛮横无理的青年。他高中辍学,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每次闯祸,程大山和赵秀兰都会打电话让招娣“想办法解决”。

那天晚上,招娣刚结束一台紧急手术的协助工作,疲惫不堪地回到值班室。手机响了,是母亲赵秀兰打来的。

“招娣,你快来急诊室!耀祖发高烧,我们在这儿呢!”赵秀兰的声音尖利而焦急。

招娣急忙赶到急诊室,只见弟弟躺在病床上,父母围在旁边。主治医生李大夫正在解释病情:“...初步诊断是急性肺炎,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住院?不就是个发烧吗?开点药就行了!”程大山不满地说。

招娣上前轻声解释:“爸,肺炎不是小病,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你懂什么!”程大山瞪了她一眼,“不就是想多赚我们的钱吗?”

李大夫无奈地开了药,再三叮嘱:“一定要按时服药,如果明天还不退烧,必须回来复查。”

程大山一把抢过处方,嘟囔着:“就知道开贵药...”

招娣不放心地追到急诊室门口:“爸,一定要让耀祖按时吃药,肺炎不能大意...”

“用不着你教我怎么照顾儿子!”程大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耀祖的病情果然加重了。但他们没有回医院复查,而是听信了一个江湖郎中的偏方,给耀祖灌了一些不明药汁。

等到第三天晚上,耀祖已经呼吸困难,脸色发紫。程大山这才慌了神,再次把他送到医院。

“为什么没有按时服药?为什么不回来复查?”李大夫检查后严厉地问,“现在病情已经发展到重症肺炎,有生命危险!”

耀祖被立即送进了重症监护室。程大山和赵秀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突然,程大山一把抓住刚从ICU出来的招娣:“都是你的错!你不是护士长吗?为什么不给你弟弟用好药?是不是存心害他?”

招娣愣住了:“爸,我昨天就说了要让耀祖按时吃药,是你们不听医嘱...”

“还敢顶嘴!”程大山一巴掌扇在招娣脸上,“要不是你没用,你弟弟能受这罪吗?白养你这么大了,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赵秀兰也哭喊着扑上来撕打招娣:“赔钱货!早知道这样,一生下来就该掐死你!要是耀祖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拉开他们。招娣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公的指责,但每一次仍然像刀割一样疼。

耀祖在ICU里躺了三天,病情才稳定下来。这三天里,程大山和赵秀兰没有一刻停止对招娣的辱骂和指责。他们甚至到医院领导那里诬告招娣玩忽职守,要求严惩。

招娣被暂时停职调查。尽管同事们都知道真相,但面对程大山天天来医院大吵大闹,院方只好让招娣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那是招娣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拉上所有窗帘,整日蜷缩在沙发上。手机里满是父母的辱骂短信和语音。她试图解释,但每次通话都以更加恶毒的谩骂结束。

“你怎么不去死?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耀祖要是留下后遗症,都是你害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扔尿桶里淹死!”

一周后的凌晨,招娣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被爱过,没有被珍惜过。

她想起那个十四岁的夜晚,想起父亲酒气熏天的脸,想起母亲捂住耳朵的样子,想起弟弟得意的笑容,想起身上无数的伤痕...

手机又响了,是程大山发来的语音消息:“赔钱货!院长说没办法开除你!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明天我就去你们医院门口拉横幅,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招娣闭上眼睛,一滴泪终于滑落脸颊。她轻声说:“够了,真的够了。”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发现招娣躺在公寓楼下的血泊中。她从十八层阳台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仅二十六岁的生命。

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一封遗书,只有短短几行字:

“我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点爱。我太累了,想休息了。希望下辈子,我能做一个被爱的孩子。”

程大山和赵秀兰没有参加招娣的葬礼。他们正在医院里忙着照顾已经好转的耀祖,并且计划着起诉医院要求赔偿。

招娣的墓前很冷清,只有几个同事送来了一束白色菊花。风吹过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从未被倾听的故事。

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悲剧循环里,程招娣来过,努力过,然后像一朵从未被欣赏的花,静静地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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