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谎言里的糖霜
2015年1月5日,腊月的风卷着细雪掠过“顺德·玛丽”的玻璃幕墙。吕嬉站在后厨操作台前,正用喷枪给焦糖布丁封釉,听见门口传来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的脆响。
“黄总厨。”
她回头,看见穿驼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逆光里。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耳垂上的蓝钻耳钉闪了闪:“我是黄九的母亲,姓周。”
吕嬉手一抖,喷枪差点掉在台面上。黄九正从冷柜里拿慕斯模具,闻言转身,眉峰瞬间拧紧:“妈?您怎么来了?”
周女士摘下羊绒手套,指尖点了点操作台上的《恋爱协议》——那是昨晚黄九让她签的“假扮情侣”合同,被吕嬉揉皱了塞在围裙兜里:“我来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她目光扫过吕嬉沾着糖霜的指尖,“这就是小嬉?”
吕嬉慌忙擦手,工牌上的铜制法棍徽章撞在围裙上,叮当作响:“阿姨好。”
“坐。”周女士在她对面坐下,从皮质手包里抽出张支票推过去,“这是定金,五十万。”见吕嬉瞪大眼睛,她笑了笑,“别紧张,是我拜托你配合的。黄九这孩子,五年前被陈珍甩了,到现在都不肯谈恋爱。我查过你的资料——留学法国,会做马卡龙,父亲去世,家里有债务……”她顿了顿,“你需要的钱,我出;黄九需要的‘女朋友’,你演。”
吕嬉的喉咙发紧。她想起昨晚黄九说的话:“我妈逼我见陈珍,但我不想。要不……我们假装谈恋爱?”当时她正对着账本发愁——母亲住院费、二姐的离婚财产纠纷、父亲的贷款抵押……她鬼使神差点了头。
“小嬉?”周女士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协议里写清楚了,演三个月,每月十万。黄九那边,我会让他配合。”
操作间的门被推开,黄九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来。他喝了口,才开口:“妈,不是说好了不逼她吗?”
“我逼她?”周女士挑眉,“是她需要钱。”她看向吕嬉,“小姑娘,我家九九从小不会哄人,你多担待。”
吕嬉捏着热可可的杯子,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来:“阿姨,我能问……陈小姐是谁吗?”
周女士的笑容淡了些:“大学同学,五年前去了法国。黄九追了她八年,结果人家转头就嫁了个画廊老板。”她站起身,理了理大衣,“小嬉,明天中午来家里吃顿饭。黄九挑的餐厅,你试试他的手艺。”
她离开后,后厨陷入沉默。黄九把另一杯热可可推给吕嬉:“别在意我妈,她就爱瞎操心。”
“她给我五十万。”吕嬉低头搅动可可,“我需要钱。”
黄九的手顿在半空。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上周在酒店旋转门,她蹲在地上捡糖时,发梢沾着雪粒的模样。那时他就想,这么实在的姑娘,不该被生活逼成这样。
“吕嬉。”他轻声说,“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吕嬉打断他,“但我要加一条——演情侣可以,不许真动心。”
黄九笑了:“好,我保证。”
1月8日,吕嬉的二姐吕敏在民政局门口堵住她。
“小嬉,你说姐夫是不是转移财产了?”吕敏的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我找律师查了,他名下的画廊半年前就过户给他表弟了!”
吕嬉攥紧羽绒服帽子:“姐,先回去吧,妈还等着你吃午饭。”
“吃午饭?”吕敏冷笑,“你爸走后,咱们家什么时候吃过热乎饭?你弟买房要钱,你妈看病要钱,我离婚还要被净身出户!”她抓住吕嬉的手腕,“你不是在顺德·玛丽上班吗?听说那餐厅老板很有钱,帮我问问……”
“姐!”吕嬉甩开她的手,“我刚找到工作,别闹了!”
“闹?”吕敏提高声音,“要不是你非要去什么法国留学,家里能这么穷?现在倒好,你在餐厅端盘子,我被扫地出门……”
吕嬉的眼眶发酸。她想起上周在医院,母亲攥着缴费单说“小嬉,咱不治了,妈还能撑”;想起弟弟打电话说“姐,我想买婚房”;想起二姐结婚时,她在后厨揉面到凌晨,就为省下三千块红包。
“我帮不了你。”她轻声说,“我真的帮不了。”
吕敏摔门而去时,吕嬉的手机响了。是黄九:“晚上来餐厅,我妈让我们一起吃饭。”
周宅的老洋房飘着红烧肉的香气。吕嬉坐在餐桌旁,盯着墙上黄九的照片——二十岁的他穿着厨师服,举着“巴黎蓝带学院优秀毕业生”的奖状,眼睛亮得像星星。
“小嬉,尝尝这个糖醋排骨。”周女士夹了块到她碗里,“黄九小时候最怕酸,每次吃排骨都要我挑掉骨头。”
黄九低头给吕嬉剥虾:“妈,我成年了。”
“成年了也得听妈的。”周女士瞥了眼吕嬉,“小嬉,你对我家九九印象怎么样?”
“阿姨,他……”吕嬉刚开口,玄关传来门铃声。
开门的是个穿墨绿大衣的女人,长发盘成髻,耳后有颗朱砂痣。她看见黄九,眼睛瞬间亮了:“阿九。”
黄九的脸色变了。他站起来,声音冷得像冰:“陈珍,你怎么来了?”
陈珍的目光扫过吕嬉,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这位是?”
“我女朋友,吕嬉。”黄九揽住吕嬉的肩,“上个月刚确定的。”
陈珍的手指攥紧大衣口袋里的婚戒盒——那是她今早让助理送来的,原本想在今晚求婚。她笑了:“阿九,你开玩笑呢?五年前你说等我回来……”
“等我?”黄九打断她,“等你嫁给画廊老板?等我看着你和他出席各种画展?”
吕嬉能感觉到肩头的肌肉在绷紧。她望着陈珍眼角的细纹,想起黄九说“她在巴黎,说要和我一起开餐厅”,突然明白他藏在冷淡下的在意。
“阿姨,”她拉了拉周女士的衣袖,“我和黄九……可能不太合适。”
周女士的脸色沉下来:“小嬉!”
“没关系。”陈珍突然开口,“阿九,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当年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她从包里拿出张诊断书,“我得了乳腺癌,怕拖累你……”
黄九的手一抖,虾掉在桌上。吕嬉看见他眼眶发红,想起母亲说“陈珍身患绝症”的话——原来不是借口。
“所以你就走了?”黄九的声音发颤,“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我想等你生日……”陈珍从大衣口袋掏出个小盒子,是枚旧婚戒,“这是我用实习工资买的,本来想在你毕业那天给你……”
吕嬉突然站起身:“阿姨,我突然想起餐厅还有事,先走了。”
她跑出门时,雪又下大了。黄九追出来,手里攥着那枚婚戒:“吕嬉,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吕嬉低头搓着手,“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黄九抓住她的手腕,“陈珍她……”
“黄总厨。”吕嬉抽回手,“协议里说,我们是演戏。现在,戏该停了吧?”
她转身跑开,雪花落进领口,凉得刺骨。黄九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追上去。
1月12日,莫贤和张花的订婚宴在“德·玛丽”举行。
吕嬉站在甜品台后,看着莫贤穿着定制西装,搂着张花的腰接受祝福。张花脖子上戴的,是她上个月亲手设计的珍珠项链——当时莫贤说“这是我妈给的预算,你挑最好的”。
“吕小姐?”
她转身,看见黄九端着香槟站在身后。他的领带歪了,眼底带着血丝:“跟我来。”
他们躲进消防通道。黄九把外套披在她肩上:“莫贤在酒里下了药,张花不知道。”
吕嬉的瞳孔收缩:“你说什么?”
“我查过了。”黄九攥着她的手,“三个月前,莫贤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是张花的父亲投资的。”他叹了口气,“你那个前男友,比你想的更恶心。”
吕嬉的眼泪掉下来。她想起上周莫贤发的消息:“小嬉,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差点就信了。
“哭什么?”黄九用拇指抹掉她的泪,“你不是说,再也不信这种男人了?”
“可是……”吕嬉吸了吸鼻子,“我妈住院费还没凑齐,二姐的离婚官司要打三个月,弟弟的婚房……”
“我帮你。”黄九打断她,“把家里的债都转到我名下,我养你。”
吕嬉猛地抬头:“你疯了?”
“我没疯。”黄九望着她,眼神认真,“吕嬉,我不想再演戏了。”
通道外传来掌声。吕嬉望着黄九,突然想起平安夜他在雪地里撑伞的模样,想起他给她剥虾时的专注,想起他说“你不是只能这样”时的温柔。
她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角:“好。”
(第三章 完)
人物关系
• 吕嬉:主角,西点师,家庭负担重(母病、二姐离婚、父债),与黄九假扮情侣。
• 黄九:顺德·玛丽行政总厨,冷峻深情,因前女友陈珍五年前离开封闭内心,为帮吕嬉假扮恋爱。
• 陈珍:黄九前女友,乳腺癌患者,五年前因隐瞒病情离开,回国试图挽回。
• 莫贤:吕嬉前男友,出轨张花,虚伪自私。
• 周女士:黄九母亲,强势,为让儿子走出情伤推动“恋爱协议”。
• 吕敏:吕嬉二姐,离婚纠纷,依赖妹妹。
剧情简介:吕嬉为还债与黄九假扮情侣,周母施压、陈珍归来搅局;吕嬉撞破莫贤出轨,黄九坦诚心意,两人从合约走向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