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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无法面对的烙印

涅槃雀心:顾爷的独家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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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光阴,足以让托斯卡纳的艳阳将某些记忆晒得褪色发白。佛罗伦萨,这座被艺术与时光厚爱的城市,慷慨地接纳了苏晚意。她不再是沈清秋,那个名字连同它代表的屈辱与恐惧,被她决绝地遗弃在了京城的滚滚烟尘里。

她在阿诺河畔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拥有了一间小小的工作室,专营画作修复与偶尔接一些私人订制。门口种着蓬勃的迷迭香,窗台晾晒着自制的柠檬干,空气里常年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咖啡混合的独特香气。生活清贫却宁静,每一分收入都干净而踏实。

最大的慰藉,是父亲苏承翰的苏醒。虽然轮椅将伴随他的余生,语言和动作也变得迟缓,但他的意识完全清晰,记忆逐渐回归。每天下午,他都会摇着轮椅到巷口的老咖啡馆坐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平和。看着他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苏晚意才真正相信,命运或许终于对她展露了一丝仁慈。

至于京城,那座遥远的、纸醉金迷又冰冷彻骨的城市,早已被她刻意模糊成背景板。偶尔在深夜梦回,或清晨煮咖啡走神的瞬间,一些碎片会不受控制地闪现——冰冷的公寓,审视的目光,还有……那个最终以她无法抗拒的代价换来的、她甚至不愿去回想其诞生过程的孩子。

据说是个男孩,跟在顾聿深身边,在京城那个巨大的金色牢笼里长大。很好,苏晚意想,父子相伴,天经地义,与她再无瓜葛。那个孩子的存在,只会提醒她那段被强迫、被交易的身体屈辱,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让她本能地感到厌恶和抗拒。她宁愿当那个孩子从未存在过。

她也曾疑惑过,顾聿深为何会最终放手。后来从一些零星的、刻意回避却又无法完全隔绝的财经新闻里,她拼凑出了真相:原来那四年,正是他与死对头秦浩天厮杀最惨烈的时候。放她离开,或许只是因为他需要集中所有精力去对付那条致命的毒蛇,无暇他顾,又或许觉得她这个“软肋”留在身边反而危险。无论原因如何,她感激这场厮杀,它阴差阳错地给了她一条生路。

她甚至恶毒地想过,但愿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如今,秦浩天似乎早已成为过去式,新闻上说他的商业帝国早已崩塌,人也销声匿迹。顾聿深大获全胜,权势更胜往昔。

但这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是佛罗伦萨一个普通的艺术品修复师苏晚意,守着苏醒的父亲,过着平静如水、与世无争的日子。她刻意不去打听任何来自京城的消息,仿佛那样就能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

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户,落在她正在修复的一幅古典油画上。她专注地调整着补色的明暗,心境平和。

直到——

工作室那部老旧的座机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苏晚意的心莫名一跳,一种久违的不安预感悄然爬上脊背。

她放下工具,走过去接起电话:“Pronto?(您好?)”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以及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苏晚意皱起眉,又问了一遍:“Chi è?(哪位?)”

几秒后,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的、低沉沙哑得几乎破碎的男性声音,透过听筒,重重砸在她的耳膜上:

“晚意……”

是顾聿深。

苏晚意的手指瞬间冰凉,几乎握不住话筒。

“……”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顾聿深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疲惫,甚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颤音,“……病了,很重……”

苏晚意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顾聿深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血型稀有……并发症……医生……没有办法了……”

苏晚意的心脏猛地一沉!那个她不愿承认的孩子?!

“他一直在喊……‘妈妈’……”顾聿深的声音哽住了,半晌,才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绝望的口气,嘶哑地哀求道:

“晚意……算我求你……”

“回来一趟……”

“救救他……”

“……他是你的儿子啊!”

啪嗒!

听筒从苏晚意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佛罗伦萨阳光正好,迷迭香散发着宁静的香气。

但她整个世界,却在这一瞬间,随着那远隔重洋、来自地狱般的哀求,骤然天旋地转,再次分崩离析。

那个她试图遗忘、厌恶抗拒的孩子……

那个她以为永不会再见的孩子……

竟然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再次强行闯入了她的生活。

而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男人,竟然会用如此卑微绝望的语气求她。

京城的风暴,从未真正放过她。

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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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儿童退烧药甜腻的气息。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病床上。

那场凶险的高烧终于退去,罕见的血液并发症在输入苏晚意的骨髓干细胞后,被强行扼制。孩子脱离了危险期,小脸上恢复了孩童应有的柔软和红晕,只是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呼吸声轻微而均匀。

苏晚意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脸色苍白。孩子转危为安,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欣慰,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处可逃的疲惫和窒息感。

她完成了她不得不做的。救他,是出于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一种对生命的敬畏,甚至可能是一种被道德绑架下的被迫选择。但这一切,并不代表她能坦然接受“母亲”这个身份。

就在这时,病床上那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因为生病更显得大而湿润,带着孩童初醒时的懵懂和迷茫。他的目光在病房里茫然地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几步之外的苏晚意身上。

他似乎辨认了一会儿,那双酷似顾聿深的深邃眼眸里,一点点亮起微弱的光彩,带着小心翼翼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期待。他嚅动着干涩的小嘴唇,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妈妈……?”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意的心脏!

她全身猛地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指尖瞬间冰凉。

妈妈……

他叫她妈妈……

这称呼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抗拒。这不是充满爱意的呼唤,而是对她四年来自我构建的心理防线的残酷撕裂,是那段屈辱过往血淋淋的提醒!

孩子似乎被她后退的反应和瞬间苍白的脸色吓到了,眼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受伤和不知所措的慌乱,小嘴一瘪,眼眶迅速红了起来,蒙上一层委屈的水汽。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再开口,只是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小小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这一幕,像一把钝刀,在苏晚意的心上来回拉扯。理智告诉她,孩子是无辜的,他只是在表达依赖和亲近。但情感上,那种被强迫、被物化的恶心感,以及看到这孩子就无法不想到顾聿深的厌恶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无法面对这双眼睛。

无法面对这个称呼。

更无法面对这个活生生的、证明着她最不堪过去的存在。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病床,声音干涩发紧,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病房的会客区。

顾聿深一直站在会客区的窗前,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看到孩子醒来呼唤母亲时的期待,看到苏晚意骤然苍白的脸和抗拒的后退,看到孩子瞬间黯淡委屈的眼神……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痉挛。

他看到她逃过来,脸色比病床上的孩子还要难看,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晚意……”他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好了。”苏晚意打断他,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是一种极力维持平静后的疲惫和空洞,“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眼看向顾聿深,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去意:“顾聿深,履行你的承诺。我要回意大利,今天就走。”

顾聿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知道她会走,却没想到她如此决绝,甚至不愿意多停留一刻,多看一眼刚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孩子。

“晚意!你就这么……”他想问她是不是就这么狠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有什么资格质问?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不就是他吗?

“不然呢?”苏晚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荒芜,“留下来?扮演慈母?看着他,然后日日夜夜想起我是怎么怀上他、生下他的?顾聿深,别恶心我了,也别恶心你自己了。”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顾聿深,也刺向她自己。

“孩子需要你……”顾聿深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挣扎,“他刚才……”

“他需要的是医生、护士、保姆,是顾家能给的一切资源!”苏晚意厉声打断他,情绪有些失控,“而不是一个看见他就想吐的‘母亲’!顾聿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之间,除了那纸荒唐的协议和这个错误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错误?”顾聿深瞳孔骤缩,被这个词狠狠刺伤。

“难道不是吗?”苏晚意笑得凄凉,“对你来说,他是继承人,是筹码。对我来说,他是我人生最大的错误和耻辱的证明!我救他,是还债,是赎我生了他的罪!现在债还清了,我要走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决绝无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残忍,彻底斩断所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这时,病房里间传来孩子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像受伤的小兽,可怜又无助。

苏晚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再去看,不再去听。

顾聿深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刺、仿佛一碰就要碎裂的女人,再看看里间那个哭泣的孩子,巨大的无力感和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至少此刻,任何挽留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好。”

“我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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